时评

俄罗斯难民？Eric 是不是说错了，应该是乌克兰难民吧？没错，战争产生了大量的乌克兰难民。不算逃离了家园但依然留着乌克兰境内的难民，逃出了乌克兰的难民就有 400 万人之多。他们大多数逃亡到了波兰，大约有 250 万人，其余的分散在斯洛伐克、匈牙利、罗马尼亚和摩尔多瓦等国。世界其他发达国家也纷纷伸出援手，英国接纳了 6 万多人，加拿大接纳了 1 万多人，美国给出的额度是接纳 10 万名乌克兰难民。甚至连很少接受难民的日本，都接受大约 100 名乌克兰难民。

但是我今天要说的俄罗斯难民是哪里来的呢？谁又肯接纳这些俄罗斯难民呢？

我们先说说俄罗斯难民是怎么来的。我们来听听普京怎么说。

普京在 3 月初的电视讲话中说，“我认为我们的社会驱逐出去那些叛徒是必要和自然的，这会使得我们更加强大，更加团结地去面对挑战。” 普京说的那些俄罗斯的叛徒们，是谁呢？

没错，就是那些不同意普京执政，反对乌克兰战争，担心欧洲冷战的铁幕再次落下，担心俄罗斯前途而纷纷逃离俄罗斯的人。请注意，对于俄罗斯和前东欧的民众来说，这是一件有历史记忆的事情。在冷战时期，先知先觉的东欧人还可以有合法的渠道逃出苏联，而一旦柏林墙树立起来以后，铁幕就正式落下，这之后再想逃离苏联，就变得非常困难了。实际上苏联关闭自己的边境比这要早得多，1922 年苏联就开始限制自己的人口出国了。所以还记得这些历史的俄罗斯人，正在试图避免犯同样的错误。

仅上个月，抵达格鲁吉亚的俄罗斯人就有 25000 人，进入芬兰的超过 44000 人。他们中间很多是因为反战游行被逮捕过的人，因此这些人在自己的手臂上扎着黄蓝两色的标志，以表示自己支持乌克兰。据俄罗斯自己的经济学家估计，自开战以来，已经有多达 20 万的俄罗斯人离开了自己的国家。由于直飞西方国家的航线因制裁而被取消，他们大多是先去波罗的海国家或者芬兰，向南则去土耳其和亚美尼亚。这导致这些航班的机票价格飙升，依然一票难求。

一位俄罗斯的女性软件工程师说：“因为有了国家背叛法，任何支持乌克兰的人都可能面临 20 年的监禁，我担心我会成为目标。对于封闭边境、政治压迫和强迫兵役的恐惧已经深入我们的 DNA。我记得我的祖母告诉过我他们在斯大林时代生活的恐怖故事，而我们现在正在经历同样的事情。” 这位女性花了超过她和自己丈夫月收入总和的钱，才买到了飞往伊斯坦布尔的单程机票。

离开俄罗斯的人口，大多数是思想活跃的知识精英。他们很多是 IT 行业的从业人员，大学生和社会科学工作人员。另一位俄罗斯软件工程师对记者说，“我们可以抗议的唯一方式就是离开这个国家，带上我们的技能和财产。我们圈子里几乎每个人都做出了类似的决定。” 他接着说，“我们不是为了舒适生活而移民。事实上俄罗斯已经失去了一切，Apple Pay 也无法工作了，我们基本上是难民，普京的地缘政治毁了我们的生活。”

从更为物质的层面上来说，因为西方企业大量撤出俄罗斯，他们不但带走了企业，也带走了订单和客户，这必然导致大量俄罗斯人的失业，这也是这些有特殊技能的专业人才急于逃离俄罗斯的一个重要原因。

一些西方媒体将俄罗斯科技人才的大量出走，称为是俄罗斯的“脑漏” brain drain。国家的智慧漏跑了，留下的会是什么？很可能我们昨天提到的那个来自俄罗斯底层社会的，狂热爱国的GOPNIK ，他们在俄罗斯社会中的浓度可能会提高。一个国家最珍贵的人才，就是这个国家中思想活跃的知识分子，而这些人往往较少有狂热的政治热情，但却受不了桎梏和隔离。加上二战和冷战的教训，逃离俄罗斯就成为一种自然的选择。

这时候大多数华裔往往会联想到中国。中国确实也有非常多的思想活跃的知识分子，但并没有出现大规模的brain drain。这其中有两个原因。因为内容比较敏感，所以我只将这部分的分析放在 今日美政网站 jrmz.org中播出。

我们回来谈俄罗斯。

对于俄罗斯来说，这种人力资本的丧失，是可怕的。实际上，这种人才流失并非是从乌克兰战争后才开始，而是从普京夺取克里米亚半岛的 2014 年，就开始了。和现在一样，出走最多的，就是俄罗斯的IT 人才。

但是，现在有一个问题逐渐浮现出来。欧洲并没有做好接纳这些俄罗斯难民的准备。他们不是直接的战争难民，而且他们对生活的要求比乌克兰难民要高得多。这些技术人才并不像乌克兰难民那样是为了活命而逃出来的，他们是希望能够在一个新的国家里继续自己的事业。

但是，欧洲并没有给俄罗斯人特殊的待遇（对乌克兰难民当然是特殊的）。俄罗斯人在欧洲只是游客身份，这使得他们要寻找到合适的工作机会，变得非常困难。这是一件令人尴尬的事情。一方面，欧洲严重缺乏年轻的劳动力人口，高科技人才就更受到欢迎。但是，因为俄罗斯和欧洲施行完全不同的教育和就业体系，这使得在俄罗斯获得的教育认证（文凭）并不被欧洲国家承认。俄罗斯的医生很难在欧洲获得执照、俄罗斯的会计资格也不能用来注册会计事务所，俄罗斯的律师需要重新参加考试。相对容易找工作的是 IT 行业，但是凡是和网络安全相关的行业，对俄罗斯人十分排斥。

俄罗斯人比较好找工作的地方是亚美尼亚和哈萨克斯坦之类的国家，但是这些国家对于俄罗斯人的吸引力并不强。很多知识分子开始对欧洲政府提出批评，认为他们反应迟缓，放宽对俄罗斯人接受门槛，将是一个双赢的局面。即可以为欧洲缓解劳动力的问题，又可以吸引更多的俄罗斯人进入欧洲，进一步打击普京政权。但欧洲所面临的是一个法律上的问题，以什么理由来放宽对俄罗斯人的接纳要求呢？他们并非战争难民，只是普京政权的间接受害者。如果对他们放宽政策，那么印度移民呢？他们会不会也是穆迪的强硬路线的受害者呢？

这可能需要一个辩论过程，随着俄罗斯越来越变成一个非正常国家，这些逃离普金政权的俄罗斯人，还是有望得到西方社会的认同，有可能成为一种新的政治难民，在新的国家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