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评

在川普总统派遣海军陆战队和加州国民警卫队前往洛杉矶镇压抗议活动的一周后，2025年6月14日，美国各地数百万人走上街头，抗议川普试图扩大权力的行为。在以“没有国王”(No Kings)为主题的集会中，抗议者谴责川普围捕移民、削减政府项目，以及许多人所描述的日益加剧的专制倾向。

抗议活动基本以和平方式进行，暴力事件相对较少。

抗议活动及其与政府当局的互动在美国有着悠久历史。从波士顿倾茶事件到民权运动、LGBTQ石墙起义、茶党运动以及“黑人的命也是命”运动，公众抗议一直是推动或维护公民权利的重要方式。

但抗议也会产生其他影响。

近几个月来，美国各地涌现了大量反川普的抗议活动，例如4月5日针对削减社会保障预算和政府规模缩减的“放手”(Hands Off)抗议。许多抗议者坚称，他们是在捍卫美国民主。

川普政府则谴责这些抗议者及抗议行为本身，总统最近将抗议者称为“麻烦制造者、煽动分子、叛乱者”。在6月14日华盛顿阅兵式前几天，川普谈到可能的抗议者时表示：“这些人憎恨我们的国家，但他们将面临强硬的武力回应。”

川普的这一反应让人想起2020年夏天他对“黑人的命也是命”抗议的严厉批评。2022年，前国防部长马克·埃斯珀透露，在2020年乔治·弗洛伊德枪击事件后的示威活动中，川普曾询问是否可以向抗议者开枪。

作为“人群统计联合会”(Crowd Counting Consortium)的联合负责人，我深知抗议活动有时能推动抗议运动目标的实现，同时也会影响联邦或州政府及其领导人的目标与行为。

表达或压制民主的机会

抗议是民主的一种体现，受到《美国宪法第一修正案》保障的言论自由和“人民和平集会”的权利支持。

与此同时，镇压抗议活动也是应对政府政策和权力受挑战的一种方式。

对于一心想进一步集中行政权力，甚至意图建立独裁统治的总统来说，压制抗议既提供了各种机会，也带来了多种隐患。

广泛参与的大型示威活动可以代表支持民主或其他议题的群众运动，同时也为进一步扩大参与提供了契机。此类活动通常会引发广泛的媒体报道和社交媒体热议，增强抗议者与运动的情感联结，并提升赞助组织的筹款能力和会员规模。

研究表明，尽管并非绝对规律，但当至少3.5%的总人口参与示威时，抗议者往往能战胜政府。例如，20世纪80年代智利运动推翻了长期独裁者奥古斯托·皮诺切特，智利人不仅举行大规模示威，还采用了一系列富有创意的策略，比如协调放慢驾驶和步行速度、邻里同时敲打锅盆、一起合唱等。

抗议活动很少仅限于抗议本身。组织者通常会引导参与者参与许多其他活动，例如联系民选官员、给本地媒体撰写读者来信、登记投票，或是组织食品募捐以帮助弱势群体。

按照这种思路，参加像“没有国王”这样的大型街头抗议活动，往往是通向更深层次行动主义的一个途径。

风险与机遇

当然，抗议活动的领导者无法控制运动中或运动附近的每一个人。

其他怀有不同目的的抗议者，或任何形式的煽动者，都可能混入运动中，并采取暴力对抗策略，例如破坏财物或攻击执法人员。

在洛杉矶的一个突出例子中，有人放火焚烧了几辆自动驾驶汽车。洛杉矶的其他例子还包括一些抗议者向警察投掷水瓶等物品或进行破坏行为。警察则使用高压手段，如向抗议者发射化学刺激物和胡椒球。

当领导人试图集中行政权力、建立绝对统治的专制政体时，举行抗议，大力反对这些举措，可能会引发更多公民关注和抵制领导人的计划。这正是全国性抗议组织如“50501”和“不可分割”(Indivisible)所期望的，也是他们在6月14日“没有国王”抗议中动员数百万人的目标。

不过，川普政府在面临抗议风险的同时，也可能从中看到机遇。

歪曲和压制不同意见

抗议活动可能为新兴专制者提供理由，进一步破坏民主实践和制度。

就拿最近在洛杉矶发生的抗议川普政府移民和海关执法局(ICE)突击搜查移民的示威活动来说吧。

专制者试图将武装部队等独立机构政治化。洛杉矶的抗议活动为此提供了机会。川普向洛杉矶派遣了加州国民警卫队和海军陆战队，以遏制抗议活动。这种在国内部署军队的做法虽然罕见，但在美国历史上并非闻所未闻。

6月10日，总统在北卡罗来纳州的一个美军基地发表了党派演说，此次部署就是在此背景下下令进行的。在场的军人对川普的许多政治言论报以欢呼和掌声。演讲和听众对演讲的反应似乎都违反了美军的非党派准则。

在美国城市部署军事人员还与专制领导人扩张行政权力的特征相吻合。总统很少直接调用国民警卫队；因为国民警卫队传统上由州长控制。然而，白宫却无视洛杉矶市长和加州州长一致反对部署的事实。

该州因此起诉川普政府。法院的初步裁决支持加州官员，宣布联邦政府的行动非法。川普政府已提起上诉。

专制者还试图散布虚假信息。在洛杉矶抗议事件中，川普政府的叙述将该市描绘成混乱不堪、帮派横行、暴力肆虐。但现场报道驳斥了这些描述：抗议活动大多以和平方式进行，仅限于该市的一小部分地区，总共约有 10 个街区。

更普遍的情况是，强势行政领导人及其支持者往往希望压制异见。在洛杉矶的例子中，压制手段包括军事部署本身、针对报道事件的记者、逮捕并指控知名反对者(如工会主席戴维·韦尔塔)，甚至推搡并铐住加州民主党参议员亚历克斯·帕迪利亚。

6 月 14 日的对比尤为鲜明。在华盛顿特区，川普检阅了军队、坦克和飞机的阅兵式，倾力展示美国的军事实力。

与此同时，从阴雨绵绵的宾夕法尼亚州伯利恒到酷热难耐的亚利桑那州尤马，数百万抗议者行使第一修正案赋予他们的权利，反对总统。这生动展现了当今深刻政治分歧的根源：行政部门日益集中权力，而相当一部分人奋力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