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作者 | Nina F. Ichikawa
编译 | Yanz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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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一位作家在内华达山脉的山麓寻找亚裔美国人的历史。在淘金热期间，成千上万的中国移民在这里辛勤劳动，但他们留下的踪迹却寥寥无几。本文翻译自《纽约时报》文章，原文作者 Nina F. Ichikawa。
封面图片为淘金热时期的 “中国营地” 小镇郊区的一座破败建筑。图源：Jason Henry for The New York Times
四匹老马拖着我们穿过曼萨尼塔和巨石，马车每一次颠簸和转弯都有些惊险。当我们穿过哥伦比亚州立历史公园（Columbia State Historic Park）时，孩子们兴奋地尖叫起来。哥伦比亚州立历史公园是淘金热时期的一个采矿营地，距离加利福尼亚州奥克兰约两个半小时车程。
在加州哥伦比亚州立历史公园乘坐驿站马车，体验淘金热的生活
突然，一个戴着红头巾的大胡子白人男子从树上跳了出来，朝我们挥舞着一把老式手枪。一看到枪，我们都僵住了，笑声停了下来。“把你的金子给我！” 他慢吞吞地说，他的手枪指着我们，冷笑了一声。我 5 岁的女儿低声说，“他会向我们开枪吗？”
一路同行的我们是三对夫妇——中国人、日本人、菲律宾人和韩国人——带着六个孩子，挤进那辆让我们汗流浃背的驿站马车，开始了新冠疫情以来的第一次山区公路旅行。
我们在附近租了间房子，在派恩克雷斯特湖（Pinecrest Lake）里洗澡，在托洛姆尼河（Tuolumne River）中泡脚，我们烤着鱼和为大家准备精致的菲律宾早餐。我还有个业余兴趣：在内华达山脉山麓这个地方寻找亚裔美国人的历史痕迹。
我的灵感来自辛铁（Tie Sing，音译）的故事，他是美国地质调查局（U.S. Geological Survey）边远地区的华裔厨师。1915 年，他受雇为由保护主义者、工业家和参议员组成的优胜美地游说团做饭。他的饭菜显然给人留下深刻印象，他帮助游说团改变对自然休闲事业的看法，促成了国家公园系统的形成。
Tie Sing，图源：npca.org
虽然很少有人知道辛先生的故事，但更少有人知道的是，在 1849 年至 1882 年期间，成千上万的中国移民来到这个地方，在传说中的 “金山” 上寻找财富。我希望我们的孩子能感受到此地的中国根源，或许能将去年的苦难放到更大的历史背景中。
我做了一顿烤鳟鱼、炸土豆和青豆的晚餐，想以此纪念辛先生。一旦我们安顿下来，我们决定去哥伦比亚州立历史公园，然后参观地图上的一个叫做 “中国营地” 的小景点，一个古老的采矿小镇。
马车驿站邂逅后的第二天，气温在中午前就达到了华氏 100 度。我们把空调开到最大，想找到几英里外的华人营地。这里几乎看不到什么指示牌，也不见护林员。据一位退休的历史学家，也是出版了 15 余本讲述亚裔美国人历史的书籍作者陈素贞（Sucheng Chan）说，这个被称为 “南矿区” 的地方，在 1860 年旧金山唐人街和其他城市飞地建立之前，是加州近一半华人的家园。
这个小镇曾是个驿站，住着 5000 多名居民，是早期美国华人生活的一个重要中心，连结着小型唐人街和散布在内华达山脉山麓融合着多种文化的采矿小镇。在淘金热的早期，中国移民像其他许多人一样前来淘金，并沿着蜿蜒山间的粼粼溪流建立起自己的领地。
但他们几乎立即就遭遇了袭击。私刑大屠杀演变成一系列惩罚性的地方和州法律，目的是阻止中国定居者从事利润丰厚的金矿开采，限制他们从事烹饪、洗衣、蔬菜种植和建筑工作。尽管如此，中国移民们仍旧很出色，以创纪录的时间，修筑了穿越群山的道路，为仍被允许挖掘黄金的欧州和美州移民提供食物和舒适生活。
但是，当中国工人投入大量且艰苦的劳动修建好铁路，为加州农业奠定了重要基础之后，在 1882 年，《排华法案》通过，禁止他们移民到美国。
今天的城镇几乎已经萎缩得所剩无几。主街角的一家商店和酒馆也许讲述一些历史，但门面装饰的假中文字体（也被称为 “馄饨字体”）散发着老套又刻板的气味，所以我们决定继续前行。大约一千英尺外，一块孤零零的牌匾标志着这个小镇是加州历史地标第 423 号，也曾是一个风景如画的建筑群的起点。我们下车，去探索当时的踪迹。
这些建筑物现在已杂草丛生，门廊塌陷。不知道今天屋主是谁。当我们回到车里再开车离开时，大家脸上都没有笑容。尽管如此，走在这个街区上，我还是幻想着有天能看到对它们的修复：一个中国乡村版的 “亚特兰大奥本大道（Auburn Avenue，位于马丁 · 路德 · 金的出生地附近）”。奥本大道经过了国家公园管理局和当地活动家的修复，在今天纪念了 20 世纪初繁荣的非裔家庭生活，比该地区的快餐店和高速公路出现得还要早。
附近优胜美地国家公园管理局的护林员，也是该地区美国华人历史的专家陈茵茵（Yenyen Chan 音译，与文中提到的陈素贞没有关系）说，“1970 年代，我出生在加州，我从没去过露营或国家公园旅游，所以当我以前开车经过这个叫做 “中国营地” 的非常古旧的小镇时，我觉得，当时它对我来说没有意义，” 她在优胜美地东部的李维宁镇（Lee Vining）接受电话采访时补充说：“数百万人在去优胜美地国家公园的路上会开车经过这个小镇，而它揭示了许多被遗忘的加州历史。”
图源：Jason Henry for The New York Times
陈茵茵女士被认为是将辛先生的故事传播给更多人所知的功臣。她帮助带领游客，进行一年一度前往辛峰（Sing Peak）的朝圣之旅。辛峰正是以辛铁先生命名，是优胜美地国家公园较偏远的山。她提醒游客，前往瓦沃纳酒店（Wawona Hotel）等景点的维护良好的道路，大多是由中国工人修建的，通常是手工修建的。
以辛铁命名的辛峰（Sing Peak）现在是南加州华人历史学会组织的朝圣地。图源：bbc.com
当黄金被发现时，没有一个蓄奴州准备就绪，而华盛顿特区迫切需要开发加州的财富，于是国会提出了《1850 年的妥协案》。这是一种一揽子交易，在其他支持奴隶制的法律生效的条件下，授予加州州地位。其中最臭名昭著的是《逃亡奴隶法》（Fugitive Slave Law），授权自由州的捕奴员将非裔美国人带回奴役状态。
一些最早的淘金者实际上是白人奴隶主，他们把受奴役的非裔美国人带到了矿场。其他人则是自由的非裔美国人，他们想淘到自己的财富，避开《逃亡奴隶法》新赋予的捕奴者。当加州在 1852 年通过其版本的法律时，它针对的是成功的非裔美国淘金者，他们已经购买了自由，或者认为加州是一片自由之地。
哥伦比亚州立历史公园以精心策划的方式庆祝其版本的淘金热故事，这与对 “中国营地” 的忽视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除了迎接我们马车的土匪重演外，我们几人在哥伦比亚州立公园的主街上玩得很尽兴，街头艺人为我们唱起了小夜曲，我们还参与蜡烛制作和淘金活动。
当一些孩子们跟着班卓琴一起打拍时，那些识字的孩子则走进一个小型博物馆，那里纪念 “金色西部的原住民之子”，这是一个位于旧金山的团体，由来自弗吉尼亚州、途经密西西比州的民兵领袖阿尔伯特 · 马弗 · 温将军（Gen. Albert Maver Winn）所创立。
小孩和家长可以淘金和参加其他淘金热活动
游客们在 “金色西部的原住民之子” 博物馆里参观
“原住民之子（The Native Sons）” 是一个历史保护组织，成立于 1875 年，在加州各地设有分会，特别关注淘金热。今天，它的网站没有提到它早年限制中国移民的游说活动，也没有提到它在二战时期为禁止日裔美国人投票的诉讼，但它没有必要这么做。反亚裔情绪与淘金热的传说密不可分。特拉华大学亚洲研究教授让 · 法泽（Jean Pfaelzer）在 2007 年关于该地区发生的反华暴乱的《驱赶》（Driven Out）一书中写道：“白人优越感的思想支撑着加州和西部的白人扩张、‘自由发展’和工业发展的必然性的形象。”
大卫 · 凯利（David Kelley）是 “原住民之子” 的成员，也是哥伦比亚州立公园的志愿讲解员。他的家族在该地区的历史可以追溯到 1866 年，当时他的曾祖父从爱尔兰移民过来。当被问及该组织以前的反亚裔行动时，他说，“今天的哥伦比亚州立公园欢迎所有人”，并说近年来 “原住民之子” 组织已接纳女性为成员。
我在北加州长大，记得读小学时，我实地参观了萨特堡（Sutter’s Fort），那是位于萨克拉门托市中心的另一个 “原住民之子” 项目。老师教导我们说要记住 “我们的” 淘金先驱者。在那些历史重演者中，我们从未看到过一张亚洲人或墨西哥人的面孔，我们也不清楚这些先驱者是谁，或者他们是如何获得财富和土地的。
我们在那段历史中的缺席告诉我，我们属于这个城市，在经历那些实地参观之后，我终于如释重负地回到了这座城市。现在，我突然很想重访像萨特堡这样的地方，并将它们的故事与我的家族在加州 124 年的生活历史进行对照。
我希望，有一天能让我的孩子们参观一个修复后的 “中国营地”，这样他们就能看到中国人的洗衣店、佛堂或采矿区。或者，他们也可以和穿着那个时代服装的演员们一起切面，了解在加州刚建州时，他们的祖先是如何开始一种亚裔美国人的乡村生活。
糖松镇（Sugar Pine Town）附近的内华达山脉的景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