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

题图：董家1955年的家庭照。

一对黑人夫妇在无人愿意时租房给了一个华裔家庭。现在这家华裔后代向黑人社区捐赠500万美元。

1939年，由于当时的种族歧视性住房法律偏袒白人购房者和租房者，加州科罗纳多镇的华人家庭董氏一家发现自己租不到房。 

在镇上其他人都不愿意的情况下，黑人业主艾玛和格斯·汤普森夫妇让董家租赁并最终购买了他们在科罗纳多的房产。多年过去了，现在，为了感谢汤普森夫妇帮助他们在美国社会立足，董氏后代将把房屋出售的部分收益捐赠给黑人大学生，总计500万美元。   

86岁的詹妮丝·董(Janice Dong)在提到计划出售他们后来购买的地产时说道，“这可能会让一些本来上不了大学的孩子有机会上大学，得到更好的发展”。董家还在努力让圣地亚哥州立大学的黑人资源中心以曾身为奴隶的艾玛和格斯的名字命名。    

81岁的小洛伊德·董(Lloyd Dong Jr.)表示，汤普森夫妇给了他们家庭一个起点，现在是他们为他人做同样事情的时候了。“没有他们，我们就上不了学，不会有其他一切，” 洛伊德·董说道。             

董家在科罗纳多的房产包括汤普森在C大道832号的原居，以及隔壁一栋有八个单元的公寓大楼。家族成员估计总价值为800万美元。小洛伊德·董和他的哥哥罗恩·董计划捐出属于他们的那部分——500万美元。 

在全美国关于奴隶制赔偿的讨论背景下，科罗纳多的历史学家凯文·阿什利(Kevin Ashley)表示，这不是一则关于赎罪的故事。汤普森夫妇的举动是一笔毫无附加条件的交易；董氏没有什么需要偿还的。阿什利说，相反，这个故事是关乎认可和褒彰一家人对另一家人的帮助所产生的持久影响。随着美国继续就是否应该因奴隶制的历史做出赔偿以及如何赔偿进行辩论，董家决定回馈给黑人社区的决定可以作为一个示例。     

罗恩·董和他的妻子詹妮丝·董都是退休教师，他们相信教育可以改变人生。“这正是我们应该做的事情，” 86岁的罗恩·董谈到他们的捐赠时说道。     

团结在社会边缘

董氏家族在加州的根源可以追溯到19世纪末。老洛伊德·董是中央谷地的一个农夫，后来到科罗纳多做园丁。据他的儿子罗恩称，他一周工作六天，第七天还要做额外的工作，以便让他们在美国出生的孩子能上学、发展职业并投资房地产。

走到了现在的人生阶段，小洛伊德·董和罗恩·董两兄弟考虑要为后人留下些什么，那些曾改变他们生活轨迹的人在记忆中涌现。1939年，汤普森夫妇为董家提供了住所，并承诺可以出售给他们土地，给了他们建立更好生活的机会。    

科罗纳多是一座度假城市，位于圣地亚哥湾半岛上，以豪华酒店和白色沙滩而闻名。曾有一个时期，种族歧视性的住房契约禁止移民和有色人种在科罗纳多租房和购房。生活在社会边缘的人们很难在城市内居住。 

“当我们谈到加州的种族主义时，尤其是在圣地亚哥和洛杉矶这样的地方，人们认为因为加州没有过奴隶制，种族主义就不存在了。” 在圣地亚哥长大的霍华德大学政治学教授乔·冯·M·麦卡莱斯特(Jo Von M. McCalester)说道，“但这并不意味着各个群体和个人不清楚自己在社会中的地位。”  

当时在科罗纳多，少数族裔和移民唯一可能的住所就是汤普森家谷仓楼上的寄宿公寓。这并非偶然。汤普森从肯塔基州来到加州，在科罗纳多德尔酒店工作。1895年，他在C大街建造了房子和谷仓，当时该市的种族歧视性住房法律尚未生效。汤普森将他的谷仓改建成了供弱势群体居住的出租房。

格斯·汤普森的曾孙巴林格·加德纳·肯普(Ballinger Gardner Kemp)说，格斯的做法体现了对种族歧视法律的反抗精神和帮助他人的决心。

董家和汤普森两家站在了历史的同一边。他们都试图在一个不把他们视为完整公民的土地上立足。麦卡莱斯特说，那时边缘化的人们聚集在一起互相支持并不少见。“当时人们都知道，在圣地亚哥边缘社区的人们必须非常依赖彼此，” 她说道。

1955年，艾玛·汤普森将科罗纳多的房子和隔壁的谷仓卖给了董家，这使得他们成为第一个在科罗纳多拥有房地产的华裔美国家庭。

董家住在这栋位于C大街832号的房子里。1957年他们将谷仓改建成了一座公寓楼。罗恩·董成为了一名高中老师，而小洛伊德·董则从事过多种行业，包括报税师。兄弟俩后来搬离科罗纳多，到了加州的不同地方，远程管理着C大街上的房产。 

董氏兄弟过着小康生活，没有孩子，维护房产的工作越来越困难。直到他们开始为科罗纳多的房产制定计划，对汤普森一家的记忆再次被唤醒。  

罗恩的妻子詹妮丝·董谈到了他们决定出售科罗纳多的房产时说道， “ 是时候了，我们想要回馈社会。”  

2022年，阿什利在研究了科罗纳多的黑人历史后联系了董家，问了那个决定命运的问题：你们还记得汤普森一家吗？     

社会的反思镜     

董氏家族决定捐赠圣地亚哥州立大学黑人资源中心的同时，加州州议会提出了14项赔偿法案，旨在解决加州的一些因种族歧视遗留的问题。这些法案是根据加州于2020年成立的赔偿任务组的建议制定的，当时正值全美国在种族问题上重新觉醒，对于加州这个历史上自由的州为何要领导赔偿努力也有一些质疑。   

加州赔偿任务组成员、日裔律师唐纳德·玉城(Don Tamaki)表示，加州作为一个自由州加入联邦，其种族歧视的遗留问题经常被忽视，他列举了地方政府针对种族征收财产、限制住房和医疗保健资源的历史，说，“加州有很多需要面对的问题，无论大小，我们都需要正视这些问题。”    

关于赔偿的辩论让人情绪激动。根据皮尤研究中心的一项调查，大多数人认为不应该对奴隶后代进行赔偿。   

“我想他们理解一个家庭的做出的牺牲就能够影响很多人的生活，” 霍华德大学教授麦卡莱斯特说道，“我认为赔偿应该从这里谈起。”

在这些家庭彼此交织的故事中，延续着反抗的精神。当时，汤普森夫妇通过租赁和卖给董家房产来蔑视种族主义。到了2024年，董家在做类似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