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亚裔歧视, 微信禁文

作者｜张小彦博士

 

封面图来源：dallasnews

 

1943年12月17日，美国国会通过了《麦诺森法案》 (Magnuson Act)，或称排华法案废除案，从而终止了持续了61年，对华人伤害极深的《排华法案》。今年是废除《排华法案》80周年，在美国国内“亚裔仇视”情绪蔓延，美中关系恶化的背景下，全美华人社区联合行动，共同纪念这一历史事件有着特殊的意义。

 

华人社区已经感到了“生存危机”，来自不同时代，地域和政治历史背景的华人移民及其后代是一个利益共同体，需要齐心协力，未雨绸缪，凝聚共识，以主人翁的身份捍卫自己受宪法保护的权益并争取美国各族裔人民的理解和支持，阻止历史重演。

 

废除排华法案的功臣赛珍珠

 

1941年12月7日珍珠港事件之后，美国正式对日宣战，中美两国结为同盟，这为废除排华法案提供了一个历史机遇。当时在美华人势单力薄，以赛珍珠为代表的一批正义人士见此情况，挺身而出推动废除“排华法案”。《再见赛珍珠》的华人作家徐和平先生曾这样描述了这段鲜为人知的历史：

 

“……赛珍珠和丈夫沃希先生不顾美国保守势力的极力反对，率先大声疾呼，要求废除《排华法案》。1943年赛珍珠夫妇成立了 ‘废除《排华法案》公民委员会’，由沃希先生担任主席，赛珍珠担任发言人。委员会的成员们联合全美各界人士向国会施压要求其废除《排华法案》。他们不仅努力从道义上说服国会议员，也更强调中国在美国对日战争中的重要地位。在以赛珍珠为代表的美国社会正义力量的强烈要求下，美国众议院‘移民与国籍委员会’于1943年5月下旬召开了关于废除《排华法案》的听证会。赛珍珠主动赴国会作证。她理直气壮地陈述了必须废除《排华法案》的两大理由。

 

第一：民主是美国人引以为豪的象征。但民主首先是要求人类平等和公平。而《排华法案》与之相悖，玷污了民主精神，必须加以废除。

 

第二：目前共同抗战的需要。中华民族是勤劳勇敢和热爱和平的伟大民族，现正在对日本帝国主义的入侵进行艰苦卓绝的斗争。当前抗击日本法西斯战争能不能取得胜利，正取决于中国抗战的坚持和胜利，取决于美国能不能取得中国人民的信任和支持。”

 

随传教士父母在中国长大的赛珍珠回到美国后，以中国农民生活题材写了在西方影响巨大的小说《大地》，并因此而获得1938年的诺贝尔文学奖。赛珍珠利用自己的影响力积极与罗斯福总统夫妇进行沟通并获得了他们的支持。罗斯福总统告知国会“废除这一立法对于取得战争的胜利和建立安全和平都是极其重要的”。

 

在纪念废除排华法案80周年的今天，所有美国华人都应了解和缅怀这段历史，感谢赛珍珠和所有为废除该法案做出努力的美国正义人士。

 

不做中美博弈的牺牲品

 

1882年排华法案通过时，满清王朝在经历了鸦片战争的失败和太平天国造成的内乱后，试图通过引进西方技术的“洋务运动”实现现代化。但由于缺乏政治改革和积极对外开放政策，最终未能达到预期目标，反而在西方列强的分割和掠夺下一步步走向没落。排华法案不是针对衰败中的满清政府，而是为满足美国某些利益集团的经济和政治需要牺牲华人权益的立法，是彻头彻尾的种族歧视。


140年后的今天，中国已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实体。由于政治制度的不同，面对一个崛起的中国，美中关系从战略盟友转变为战略对手，两国的政治分歧和利益冲突导致了激烈的竞争和对抗。美中两国由于文化和历史的差异在现代化的过程中道路不同，我们希望有远见和智慧的美中两国领导人能够求同存异，共同担当维护世界和平的义务。同时美国华人必须要面对美中之间包括军事对抗在内的潜在危险和突发事件, 参与社区建设，提升集体力量，防患未然。


美国是由来自不同国家的移民及其后代组成的。当国家之间对抗出现时，某个移民族群常会“因相关而有罪”(guilty by association)。这种情况曾多次发生，比如正在发生的俄乌战争使美国“俄裔”移民的处境急转直下。911事件后美国穆斯林社区立刻陷入恐惧，美国与伊朗的关系也时时使伊朗美国人感到忧虑，来自主流社会的歧视，怀疑，挑衅，甚至暴力直接影响到他们的日常生活。二次大战期间，德裔美国人焚毁德文书籍，在家中悬挂美国总统像以证明对美国的忠诚。珍珠港事件之后，尽管日裔美国后代纷纷报名参军以示忠于美国，但仍未能避免其家人被关入日裔集中营。朝鲜战争时“麦卡锡主义”也引发了对华人的迫害。

如何对待以意识形态和政治目的为背景的歧视法案，避免华人成为中美博弈的牺牲品需要美国华人的政治智慧和联合行动。而第一步就是要确立一个正确的身份定位。

 

当华人社区的利益受到伤害时，无论来自大陆、台湾、港澳、东南亚还是在美国定居多年的老华侨，我们是一个利益共同体。当新冠疫情中某些政客用“中国病毒”恶语伤人时，当社会上出现“亚裔仇视”时，我们感到了生存危机，只有联合抗议万众一心，才能用选票把伤害我们的政客赶下台。

但在保护华人社区利益的同时我们不能忘记美国华人也是美国人，与美国各族群人民是一个命运共同体；尤其是与其他少数民族的广泛联系和互动，使我们能够唇齿相依，互相帮助。只有美国繁荣昌盛，社会公正稳定，华人和后代才能实现自己的“美国梦”。

 

懂得了利益共同体和命运共同体的区别与联系，我们就理解了为什么华人在维权时必须学会运用美国宪法维护个人权益和限制政府权力，与美中关系无关。以赵美心、孟昭文等为首的亚太裔美国人核心小组（CAPAC），在发表反对德州SB147法案的声明时也特别注意区分原籍国与移民个人权益：“。。。在联邦、州或地方层面，对于外国国有企业或与外国政府有联系的实体、公司或个人购买农业土地或财产，我们不反对予以限制，但我们坚决反对任何立法仅根据原籍国而禁止个人拥有土地或财产。值此美中紧张局势加剧之际，我们在国会仍保持警惕，保护我们的国家和经济安全，同时也确保我们不会侵蚀社区中的个人的权益和自由。”

 

避免政治绑架的思维陷阱

 

在美国政治环境里，个人行为与政府行为是分开的，个人可以通过结社，集会，政治参与影响政策和法律的制定，但不为政府的错误行为承担责任。支持或反对美国政府的政策和行为是美国公民受宪法保护的权益（言论自由，第1修正案）。任何在美国生活的人，无论来自哪个祖籍国，都应受到同等对待（第14修正案）。

 

华人社区在美国的维权应该避免将政府行为与个人行为政治绑架的思维陷阱。首先，我们要警惕别有用心的政客利用政治绑架把大陆新移民视为“中国间谍”（China Initiative就是例子）。其次，大陆新移民自身也不要下意识地将个人行为与祖籍国政府行为政治绑架。比如，有些华人会认为美国公民在中国也不准买房，美国制定类似法律似乎无可厚非。中美对等的思路是国家之间的政治较量，是政府行为。这与华人在美国受宪法保护的个人权益无关。无论是持绿卡还是已经入籍的华人，每个来到美国求发展的人都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与中国政府无关。反之亦然，美国华人有评论中国政府政策的自由，但无需为祖籍国政府的行为负责。

 

中国的发展以及美中关系必然影响到美国华人生活，但华人在美国的地位和发展最主要的是由华人自身的努力和美国社会的进步决定的。叶落归根，还是落地生根，这是每个华人移民都必须面对的选择。排华法案废除之前，华人不准入籍，早期华工只能叶落归根，而1965年移民法改革后来美的近代移民则更多地选择了落地生根。如果将个人行为与政府行为政治绑架，华人移民的内心深处就会有下意识的内疚，觉得定居美国在政治上有背叛，文化上有忘祖之嫌。

其实，这是政治绑架的思维导致的误解。今天的美国是一个多元，包容的移民国家。成为美国人不等于被白人同化，而是接受“人人生而平等”，在权力制衡的民主制度下“平民自治”的建国理念。落地生根的华人是携带华夏文明基因的种子，在新环境里通过政治参与推动美国多族裔共享民主，通过文化交融为美国多元文化添加中华文化的浓墨重彩。这不是背叛和忘祖，而是传扬和贡献。

 

联合各方正义力量

 

从排华法案废除的历史我们看到了以赛珍珠为代表的美国正义力量在为华人争权益时所起的重要作用。要阻止排华法案历史重演，华人社区不能单打独斗，除了抱团取暖，更要学会拆除藩篱，主动与其他族裔和主流社会沟通，交往，合作和融入。对这一点，参与社区服务多年的宋智达博士有深刻体会。

 

在回顾了早期华工在语言不通、习俗不同、又遭到主流社会歧视的困境中不得不抱团取暖的经历后，她观察到新一代移民“随着华人人口迅速增加， 都市圈内出现了新的华人聚集现象。人们可以除了工作之外不说英语，在华人圈内满足生活的一切需要。这样的抱团已经从生存必要发展成舒适需求，而这种舒适又往往挂着保持民族文化的牌子。此种抱团的副作用是减少了华人与其他族裔交流、互相了解和学习的机会。”她进一步指出“作为移民和少数族裔个人，缺乏对语言和主流文化的深入了解，必然影响事业发展；作为一个族裔整体，在坚决反对任何方式的种族歧视的同时，也应走出藩篱，扩大视野，客观审视我们的长处和弱点，利用一切机会，学习其他族裔的精华，逐渐成为美国政治及社会生活中的积极参与者。”

 

宋博士的看法见仁见智。在美国这样一个平民自治的国家，我们相信的不是某个党或某个领导人，而是美国社会各阶层、各族裔中有良知、判断力、正义感的大多数美国人民。在权力制衡的民主制度下，社会正义和进步是在各种政治势力争斗、结盟、角逐中实现的。在美国的760万犹太人，在美国总人口中仅仅占2.4%（2020人口统计），但是他们却在美国主流社会取得了远远超过其人口比例的地位和影响力。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们不仅内部团结为族群的权益抗争，而且团结其他族群，参与民权运动，反对所有的种族歧视，推动整个社会的平等和公义。因此，“我们的前景不是在舒适区中继续抱团，也不是袖手旁观批判美国社会，更不是与任何族裔对立，而是通过主动的沟通和参与进入主流，贡献华裔的智慧和才能。沟通产生理解，理解产生信任，信任产生尊重，尊重产生合作意愿，华人只有与其他族裔联盟合作，积极参与到美国民主的过程中去才能从根本上改变形象，提高地位，增强话语权，成为新主流社会的一部分。”

 

参与立法全过程才能阻止历史重演

 

民主是程序公正，而不是结果公正。民主的程序也会产生罪恶的立法，比如臭名昭著的《排华法案》。但民主提供了透明公正的，民众参与的立法，修法，废除法规的程序。科学重证据，民主重程序，平民自治是一个自下而上的过程，不参与的族群就必定被排除在外，接受“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命运。看清这一点就会懂得参与是硬道理。

 

今后20年，在美国进入没有主体种族的多元社会进程中，获得平等的政治代表性，话语权，公共资源和法律保护是华人社区的根本利益。华裔只有与其他族裔一起坐到议事桌上，参与议政立法，执法决策和司法程序中才能有效地防止排华法案历史的重演。对于歧视华人的法律，我们需要参与立法的全过程，立法之前要防患于未然，立法之中要扼死于程序，立法之后要废除于抗争。

 

防患于未然

 

民主制度下，民选官员为了选票必须关注民意，危险的是别有用心的政客会误导民意，煽动在特定历史条件下的极端情绪，推动伤害某一族裔群体，造成历史悲剧。所以面临潜在危机的族群需要未雨绸缪，主动反击初露头角的极端情绪，防患于未然。

 

2001年9·11事件发生，如何对待穆斯林美国人瞬息间成为全社会关注的焦点。二次大战中日裔集中营的历史记忆使穆斯林社区的领袖们深感忧虑，他们马上与白宫联系，直接与时任总统小布什沟通。布什总统2001年9月17日亲自到访首府华盛顿的一个穆斯林教堂，发表讲话指出和平是伊斯兰教义的核心，穆斯林美国人在各行各业对美国做出了贡献，他们像他本人一样地热爱美国。

 

2020年的新冠疫情引发了部分美国人对华人的敌意，前总统川普多次使用“中国病毒”，为“亚裔仇视”推波助澜，对华人社区造成极大伤害。亚裔社区各类组织联合行动，全面反击。由亚裔维权大联盟发起的纽约万人“反仇恨亚裔”大游行是社区草根组织反抗发声的典型。建立数据库收集“仇视事件”举报信息的大学教授，各种维权组织不断发声和公布数据表达了专业精英们的愤怒。在华尔街时报上发表“Enough”整版公开信的亚裔企业家联盟则是工商界联盟反抗的榜样。顺应民意的华裔国会议员孟昭文起草了新冠-19仇视罪法案（COVID-19 Hate Crimes Act）并获得国会两院通过，于2021年5月20日经拜登总统签署成为追查和制裁疫情引发的仇视犯罪法律。

 

扼死于程序

 

民主制度下程序的公正确立结果的合法性。美国各级政府的立法过程都必须透明、开放、提供公民参与渠道。每个民选代表都有权提出立法议案，议案内容公开，听取公众意见，做修改或被放弃，没被放弃的法案提交议会讨论，通过或被否决，通过的法案由各级政府首脑签署成为法律。相当大比例的法案在立法过程中由于遇到强大阻力而被放弃，死于胎中。因此，积极参与立法过程，对伤害华人利益的法案形成强大的阻力就可能将它扼死于立法过程中。

 

最近发生的反对德州SB147法案，以及其他11个州类似法案的运动就是现实的例子。

 

2022年11月14日由德州3位议员提出的SB147法案，以国家安全为由限制包括中国、伊朗、朝鲜、俄罗斯四个国家的公民（an individual who is a citizen of China, Iran, North Korea, or Russia. ）在德州购买房地产。 最近又有其他11个州也出台了类似的法案，一时间华人社区阴云密布。

 

这些政治动机明显的立法直接危害到在美华人，特别是持绿卡者、学生、从事经贸的侨民等在美国购房和生活权益。三藩市高等法院前女法官郭丽莲（Lillian Sing） 和邓孟诗（Julie Tang）尖锐地指出：“我们认为 SB147 及其他州的类似法案违反了宪法第 14 修正案和 1964 年民权法案第六章的平等保护和正当程序条款。它们不仅违反了公平的基本原则和平等保障我们的宪法，也有违我们国家最基本的道德和正义意识。它们可耻地倒退到了我们过去最黑暗、最丑陋、最可恨的时期—那个我们勉强幸存下来的时期，我们曾以为我们的国家已经摆脱了那样的岁月。”

 

为了将这类立法扼死于程序之中，各地华人社区纷纷通过各种形式表达民意，反对法案的通过。

 

在德州，全美亚裔领袖委员会（Asian Americans Leadership Council）和亚裔德州人正义组织（Asian Texans for Justice）与当地社团一起举行抗议SB147的集会，包括德州华裔众议员吴元之（Gene Wu）、国会议员希拉·杰克森·李（Sheila Jackson Lee）和众议员阿尔·格林（Al Green）以及休斯顿市长西尔维斯特·特纳（Sylvester Turner）在内的民选官员发表了义正言辞的讲话。

 

其他11个州的华人社团也纷纷行动，动员华人和其他受害的少数族裔以及主流社会的正义力量一起通过电话，电子邮件和直接见面向所在选区的议员们表达意见，反对歧视法案。不少美国华人社区内的全国性维权组织都在积极行动起来，比如，美国华人联合会（UCA）多次举办讲座，华人权益促进会（CAA）也发起了全国性的抵制法案请愿书，支持当地组织，并积极参与和引导各地华人社区的抵制运动，帮助华人了解SB147一类立法的内容，对华人的伤害，以及如何表达民意，制止此类法案的通过。

 

废除于抗争

 

美国宪法是为了管政府行为而设定的，这就是“法制”（依法建国）。它规定政府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因此当个人或群体的权益受到某个法律伤害的时候，他们完全可以名正言顺地通过各种渠道表达不满和应用法律程序起诉政府，然后由法院根据宪法的条款裁决政府是否违宪。维护个人受宪法保护的权益是行使正当的公民权力，纠正和废除不公正的法规和政策是公民应尽的义务，这就是林肯所讲的“民有、民治、民享”的政府（Government of the people, by the people and for the people）。

华人社区在联邦和地方都有成功制止和废除政府侵权法规的例子。

 

一. 微信维权案

 

2020年8月6日，白宫颁布了一道总统行政令：禁止美国人与腾讯及其相关联公司发生任何与微信相关的“交易”（transaction），并规定此禁令45天之后（也就是9月20日）生效。禁令的关键词“交易”包括所有用户（不管是个人还是公司，商业还是民用）使用和下载微信APP。一旦生效，其后果将是对微信在美国的全面封杀。三百多万每天使用微信的在美华人感到震惊和愤怒。

 

为了阻止这道总统令的执行，华人律师朱可亮联手另外四位华裔律师迅速成立了“美国微信用户联合会”（简称美微联会）对美国政府起诉。通过正确的战略定位（去政治化，只注重保护微信用户受宪法保护的权益），策略选择（以禁令违反保护言论自由的宪法第一修正案为起诉理由），战术操作（请到最优秀的犹太裔专业律师，与时间赛跑，做好一切出庭准备工作，找到最有利的起诉人，获得华人社团、维护正义组织，主流媒体的支持），取得了最终的胜利。

 

2021年1月20日，美国政府换届，新总统拜登宣誓就职。2021年6月9日，拜登总统表示因为封杀微信的总统行政令违反宪法，因此宣布撤销川普总统一年前发布的总统行政令。诉讼双方同意撤销微信禁令诉讼案件。2021年10月19日，美国政府同意赔偿起诉方律师费90万美元，案件完胜结束。

 

二. 费城餐馆维权案

 

2005年费城市议会以 “提升社区民众安全感”为名出台了一个宵禁法，该法规定“任何位于住宅街区的商业机构均禁止在晚上11时到上午6时向公众营业”。中餐外卖店通常开门至凌晨，为下夜班后回家的职工提供方便、廉价、可口的饮食，很受社区的欢迎。有些犯罪案发生在外卖店附近是因为在漆黑的夜晚，受害人本能地向有亮光的地方跑，营业中的商店就成为了目标。这不等于犯罪与外卖店有关。中餐外卖店被当作了“替罪羊”。

 

宵禁法的实行直接影响了大费城地区数百家中餐外卖店的生计。为反对歧视性法案，一个拥有300多会员，代表费城地区餐馆业主的大费城华人餐馆协会应运而生。协会多次组织大规模游行示威，与政府沟通，与警方合作，与其他族裔互动，争取各方正义力量的同情和支持。在试图修改宵禁法未果的情况下，餐馆协会接受了韩裔市议员欧大卫（David Oh）的建议进行法律维权。亚裔美国人法律辩护和教育基金会的律师免费代表参与诉讼的23家受害中餐外卖店业主起诉市政府。

 

系统地分析了4年的宵禁法执法和罚单记录后律师发现高达96% 的受罚人为中餐外卖店业主，这是明显的歧视性执法。而且由于宵禁法文字表述模糊，执法人可以随意解读，为歧视执法提供了方便。以此为据，起诉方对费城市政府提出两项指控：（1）报复性、选择性执法违反第5、第14宪法修正案平等保护条款，（2）宵禁法条例文字表述模糊，违反了宪法第5和第14修正案的正当程序条款。

 

联邦法院裁决费城市政府宵禁法和执法违宪，自2019年10月4日起停止执行宵禁法，并赔偿23家受害业主$26万5千元经济损失。费城餐馆维权案取得了最后的胜利。

 

召开全美华人社区联席纪念大会的倡议

 

在废除排华法案80周年的历史时刻，我和几位熟悉美国华人历史并关注社区发展的朋友徐和平、刘迎曦、黄倩、宋智达、朱立业、姜铭涛、原文斌、斯晓夫联名倡议在2023年12月17日前后由多个有影响的华裔和亚裔社团联席在首都华盛顿召开全美华人“纪念废除排华法案80周年阻止历史重演”的大会，邀请拜登总统和国会议员参加，并期待白宫就这一历史事件发表声明。我们建议成立一个联席大会筹备委员会，由主要发起社团派代表出任大会的共同主席，策划议程并邀请不同背景的各地华人社团（社区服务、中文学校、艺术中心、基金会、商会、同乡会、校友会、专业协会、艺术家协会等）和个人贤达参加大会。

 

在美国民主、自由、多元的社会里各种利益集团结盟博弈，多边权力制衡，政治的棋盘不是象棋的楚河汉界，泾渭分明，而是围棋盘上以大局定输赢的相互渗透和抗衡。在为华人社区争权益推动美国社会进步时，我们要学会下围棋的攻略。各类华人组织不是在抢风头、争地位、论角色、排座次，而是在围棋盘上以平等的身份整合资源、积极参与、携手共进、为华人社区的共同利益争取各方面的支持，一步一个脚印地扩大战果，直至胜利。此次联席大会就是围棋战略的一次尝试。

 

结语

 

今天的美国与排华法案时的美国已不能同日而语。尽管仍有人留恋白人主导的过去，但越来越多的美国人民都认识到拥抱多元，实现多族裔共享民主是美国的未来。只要我们在思想上将个人行为与政府行为松绑，身份定位上明确利益共同体和命运共同体的联系和区别，策略上选择在抱团取暖的同时联合各阶层，各族裔的正义力量，战术上通过积极参与将伤害华人权益的法案和政策防患于未然，扼死于程序，废除于抗争，华人社区就完全有可能，有能力阻止排华法案历史的重演。

 

注：本文撰写过程中得到朱小棣、徐和平、黄倩、刘迎曦、林建新、王建平、宋智达、王华、廖冰、姜铭涛、原文斌、卢春雨、蔡金良、林英章、斯晓夫等朋友的反馈和修改意见，在此一并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