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金牌的亚裔运动员,仍然受到媒体和个人的审视和歧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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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莫莱斯
全文共 5556 字,阅读大约需要14分钟

 

封面图来源:stylecaster.com


冬季奥运会正进行得如火如荼,围绕奥运会的新闻也很多。美国花样滑冰参赛运动员亚裔占了大多数,引来了一些媒体的关注,也引发了媒体的酸葡萄。

 

《纽约时报》酸葡萄文章

 

纽约时报最近的一篇文章”The Asian American Pipeline in Figure Skating”中提到:花样滑冰队里面亚裔比例过高了。

 

原文如下:

 

“In the United States, a country where Asians and sports are not often intertwined in the popular imagination, figure skating is now plainly an Asian American sport. Asians make up around 7 percent of the American population but have become vividly overrepresented in ice rinks and competitions at every level, from coast to coast.Gradually, they have transformed a sport that, until the 1990s, was almost uniformly white.”

 

“在美国,大众通常不会把亚裔与体育运动联系在一起,但花样滑冰现在显然是一项亚裔美国人的运动。亚裔约占美国人口的7%,但在美国从东到西的冰场和比赛中,亚裔的比例明显高于其他族裔。渐渐地,他们改变了这项直到1990年代都几乎都属于白人的运动。”

 

文章中用了“overrepresented“一词,说这种现象过度表现了亚裔的比例。这篇文章遭到了广泛的批评,说在美国,花样滑冰以前是一个白人占统治地位的运动,现在随着参与的亚洲面孔越来越多,就成了亚洲人overrepresented的一项运动。这跟班农当年说的硅谷的亚裔CEO太多了,异曲同工。骨子里还是白人至上主义和种族歧视。他怎么不说NBA里面的黑人overrepresented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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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斯拉-Q-诺曼尼推特截图

 

家长捍卫教育战略副总裁阿斯拉-Q-诺曼尼在推特上说,“两年来,我们一直感受到针对亚裔的明显的种族主义,我们亚裔在Stuyvesant 高中、Thomas Jefferson 科技高中、Lowell 高中‘过度代表’了。现在我们在滑冰方面‘明显地过度代表’了?《纽约时报》的反亚裔偏执必须停止。”

 

洛杉矶脱口秀演员Jenny Yang在推特上说:”嗯,仅仅因为’过度代表’是一个统计学术语,并不意味着它适合于社交媒体的标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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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urtis S. Chin推特截屏


“想象一下,如果纽约时报写了一篇文章,说‘黑人占美国人口的14%左右,但在NFL和NBA中,从东海岸到西海岸,黑人的代表人数已经明显过多。渐渐地,他们已经……。然而纽约时报却推了这个东西”,”前美国驻亚洲开发银行大使柯蒂斯-秦(Curtis S. Chin)发推这么说,同时还@纽约时报主编。

 

可见在美国,亚裔仍是弱势群体,但凡取得一点成绩,左煤右媒都出来酸。

 

去年反对针对亚裔的仇恨时,就有人说中国人要从自身找原因,说为什么不歧视日本人或者韩国人,是不是中国人做得不好?这是典型的煤气灯话术。可以参见《李靓蕾口中的“煤气灯”,是美国右翼保守派最喜欢点的一盏灯》一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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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https://www.nbcnews.com/news/asian-america/nypd-reports-361-percent-increase-anti-asian-hate-crimes-last-year-rcna8427


据NBC报道,2021年纽约市针对亚裔的犯罪激增361%。从去年的28起增加到截至12月初统计的129起。

 

统计针对亚裔仇恨事件的Stop AAPI Hate的联合创始人张华耀(Russell Jeung)提醒说,不要把这些数据解释为准确反映亚裔美国人遭受种族主义的程度,这背后有几个潜在的因素,如对这些罪行的报告意识的提高。

 

这些对亚裔的仇恨和歧视不仅仅存在于社会底层的亚裔身旁。哪怕获得奥运金牌的亚裔运动员,也同样在面对这些种族主义歧视。

 

奥运冠军苏妮莎·李对受到歧视

 

去年获得东京奥运会女子体操全能冠军的苏妮莎·李(Sunisa Lee),自述也曾经遭受过针对亚裔的仇恨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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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11月10日,发表在Pop Sugar网站上的一篇采访中说,苏妮莎当时正和朋友们一起等待网约车,这些人都是亚裔。她说,一辆汽车驶过,车里的人开始大喊种族主义口号,并告诉李和她的朋友们 “滚回你的老家”。

 

苏妮莎说,当这辆车开走时,其中一名乘客向她的手喷了胡椒粉。

 

“我很生气,但我什么也做不了,也无法控制,因为他们(肇事者)离开了,”苏妮莎告诉Pop Sugar。“我没有对他们做任何事情,我出名了以后,这太难了。因为我不想做任何能让我陷入麻烦的事,我只能任其发生。”

 

双料奥运冠军克洛伊·金受到歧视

 

2018年和2022年连续两届冬奥会单板滑雪U型场地项目冠军,韩裔美国人选手克洛伊·金(Chloe Kim)是第二代移民,韩裔美国人。父母都来自韩国。她的许多亲人还在韩国。她的奶奶曾亲自去平昌奥运赛场看她比赛。

 

去年四月一日接受了ESPN的采访时,她谈到了她遭受到的针对亚裔的歧视。这位第二代代韩裔美国人和卫冕奥运会半管滑雪金牌获得者告诉ESPN,最近的攻击和仇恨的社交媒体信息对她的心理健康造成了影响。

 

以下翻译自采访,原文链接在:https://www.espn.com/olympics/story/_/id/31208951/i-feel-accepted-why-chloe-kim-spoke-anti-asian-hate

 

2021年3月31号晚上,金发布了一张她在Instagram私信中不久前收到的信息的截图。“你这个愚蠢的亚洲人 — — ,吻我的屁股。(“You dumb Asian bxxxx, Kiss my ass.)” 在Instagram的快拍中,金补充说:“我收到了数百条这样的信息,人们认为这种行为是正常,这让我心碎。”

 

年方20岁的金解释说,自从她13岁时在Aspen X运动会上赢得第一块奖牌以来,就收到了类似的信息。”她写道:“我有时真的感到无助和恐惧。我真的在挣扎。”

 

“人们因为我是亚洲人而贬低我的成就,”金说。“我的私信里有一些信息,叫我回中国去,不要再把奖牌从队里的美国白人女孩手中夺走。我为自己的成就感到自豪,但我却在床上挨着我妈妈抽泣,问她:“为什么人们因为我是亚洲人而如此刻薄?”


金说着流利的韩语,但 “从那一刻起,我不再在公共场合对我的父母说韩语,”她说。”我很羞愧,讨厌自己是亚洲人。但我已经学会克服这种感觉,现在我对自己感到自豪。”

 

在接下来的几年里,随着金成为这项运动中最具统治力的女性( most dominant woman),她继续收到源源不断的仇恨信息。她说她甚至在公共场合被吐口水。但她没有与朋友或同龄人分享这些经历,并向家人隐瞒了大部分情况。在过去的一年里,她注意到敌意在增加,并觉得她不能保持沉默。

 

她说,我每天都在经历仇恨。

 

但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保持沉默。我收到人们的私信,告诉我我就是问题的一部分,因为我保持沉默。很多白人告诉我,他们对我对亚裔仇恨保持缄默感到不安。我当时想,“你们知道我也是亚裔美国人吗,这也对我有影响吗?”

 

“当我遇到精神创伤或感到焦虑(trauma or anxiety)时,我就关机,远离手机,关闭所有通知,并在一段时间内卸载了社交媒体。在网上泡着对我来说是一种精神损伤。”

 

在过去一年的部分时间里,金关闭了她的社交媒体通知,并从她的手机中删除了Instagram。“我以前喜欢回复我的粉丝,但我现在不怎么看我的信息,”她说。”即使你收到数以千计表达支持的信息,仇恨性的信息也会给你带来极大的打击。”

 

我以前从来没有说过这些事,然后,上周三,我正在做头发,我的发型师也是韩裔美国人。我们在谈论种族主义,以及他是如何影响她和我的。这些类型的对话带来了愤怒和挫折感。15分钟后,我看了我的短信留言,看到一条消息,你这个愚蠢的亚洲人。Kiss my ass。”

 

我对人们用“太沉默了”评价我感到非常厌烦,我想,“我要把这句话说出来。让人们看到我也在处理这个问题”。我每月收到数百条这样的信息。我一天就可能收到30条。仅仅因为我是一名职业运动员或赢得了奥运会,并不能是我免受种族主义的影响。我从小就经历过这种情况。

 

我记得在我七岁的时候,和我的父母以及几个朋友一起去帕萨迪纳的一家不错的餐厅,我们坐在这些年长的白人附近,他们在笑。他们问我的英语怎么这么好,我说,“哦,我在这里出生和长大”。当时,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这样问我,也不明白他们为什么笑。

 

我和那些白人孩子一起上学,感觉很孤立。我的运动是非常”白”的。作为一名美国单板滑雪运动员,我是U型场地中唯一的少数族裔。这也让我变得很孤立。我的朋友和队友们都很支持我,但我就是觉得不舒服,因为他们不能完全理解我的经历。我从来没有觉得我可以和任何人交谈,然后在年轻的时候在聚光灯下,使我处于另一个困难的境地。我有时感到非常困顿。

 

当我在13岁时赢得我的第一块极限运动会金牌时,人们因为我的亚裔身份而轻视我的成就。在那以后,我不再在公开场合对我的父母说韩语。我很羞愧,很尴尬,很讨厌自己是亚洲人。当我和白人朋友一起时,我父亲用韩语跟我说话,我就用英语回答。他们会问我,“你不知道怎么说韩语吗?”我会说,“没,我从来没学会过。”但其实我说得很流利。

 

我表现如此的不礼貌,这让我感到非常内疚。因为我的父亲来到美国是为了给我们更好的生活,或者说追求美国梦,无论你怎么说。

 

当我进入2018年奥运美国队时,人们开始问我的身份和我作为韩裔美国人成长的故事。到那时,对亚洲人的种族主义已经变得如此正常,人们会把种族主义的话当作笑话对我说,而我只是笑笑,因为我不想面对,而只是说,“这确实让我很困扰。” 我只是说些话让这件事赶紧过去,因为这令人很不舒服。

 

在平昌奥运会,我完成了我从小就梦想的事情,我被人寄予希望,期望我成为不只是奥运会金牌得主的人。我被期待能够大声说出感受,成为一名活动家。这是一个很大的责任。但我仍然不知道该如何谈论这一切。谈论这些事情很难,因为在单板滑雪中,我所有的朋友都是白人,没有人可以进行这种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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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的家人 — 她的姐妹、她的父母和一个住在韩国的阿姨 — 来到平昌,庆祝她赢得金牌。她的父亲金钟镇(Jong Jin Kim)于1982年从韩国来到美国,只有带着800美元和一本英韩词典。照片:Joe Scarnici/Getty Images for USOC


奥运会后,我感到了这种空虚,这促使我去了普林斯顿读大学。我想和不同的人在一起。听听他们的故事和他们的生活是什么样子。我在大学里结识了一些令人难以置信的朋友,进行了我从未有过的对话,并第一次意识到,我对这些东西有自己的看法。去外地上学是我能做到的最好的事情。它让我变得思想更开放,更有同情心。

 

我的一个朋友来自阿拉巴马州,在我遇到她之前,我对阿拉巴马州有所有的成见。来自一个非常保守的家庭的她,生活在一个存在着种族主义和白人至上主义的环境中,但她告诉了我在那里出生和长大是什么样子。

 

她的故事改变了我的看法。她与我想象中的来自阿拉巴马州的人是如此的不同。我明白了不了解我的人为什么会相信对我的刻板印象。

 

出于同样的原因,我不能责怪那些在社交媒体上给我发送这些信息的人。他们不是天生的种族主义者或仇恨者。我相信,如果他们在我的家庭中出生和长大,被我身边的人所包围,那么他们就不会这样想。你只是你所在环境的产物。

 

美国是我的家,我在这里出生和长大。我在这里上过学,但我不觉得我在这里被接受。当我和我的父母谈起这个问题时,他们不理解我所经历的一切,我爸爸不像我那样生气。他总是说,“随便吧,他们是种族主义者,让他们当种族主义者。我们要做什么呢,改变他们?”他是对的,你不能只是改变一个人。

 

我爸爸被口头骚扰,但我妈妈却因为是亚裔被迷恋(fetishized)。当我和妈妈出去时,有人会对她吹口哨。甚至在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就收到了来自成年男子的下流短信,他们只是因我是亚裔而迷恋我。

 

我为自己我父母感到感到担惊受怕吗?一直都是。这种恐惧并不只是因为最近的袭击事件而开始的。这不是什么新鲜事,这是旧闻。但现在我们看到了这些攻击,听到了这些故事。

 

这不仅仅是在美国。我去外地训练时,,当地人会比我的白人朋友更直接地盯着我。当新冠刚开始时,我们去了瑞士的萨斯费,老年人看着我,会躲得远远的。当你知道一些人是种族主义者,你就会自动代入认为这些人是种族主义者,这是一种焦虑。这就好像,假如我的额头上有一个大粉刺。如果有人看着你,你就会认为他是在看你的这个痘痘,而不是看你可爱的衣服。

 

“我认为当COVID开始时情况变得更糟,”金说。“有一天,我试图进入我公寓的电梯,一个女人对我大喊大叫,告诉我不行,你不能进这里。有时我觉得每个人都讨厌我,因为我是亚洲人。”

 

金说,当她离开她在洛杉矶的家时,无论是参加世界锦标赛还是步行去商店,她都担心自己的安全。

 

每次我的父母出门,我就在想也许我不会再见到他们,也许我会接到医院的电话,说他们被袭击了。他们在韩国呆了一个半月,我在机场接他们的时候,我妈妈有10分钟没有给我回短信,我当时就在想,天哪!那些我没有马上收到回短信的时刻,都令我感到焦虑。我想父母不知道这让我多么焦急。

 

我为别人也会有这种感觉感到难过,而且我也曾经为自己的亚裔身份感到羞愧。现在我为自己是美籍韩裔而感到自豪,我在分享我的种族主义经历时很紧张,但我们需要听到更多这样的讨论。我收到了很多人的留言,说他们因为我分享我的经历而感到了鼓舞,这激励了我,让我充满希望,并认为我还可以做更多。

 

模范少数族裔迷思带来的问题

 

克洛伊·金遭遇的这些对于许多亚裔可能并不陌生。而这种压力的背后离不开“模范少数族裔”标签给亚裔带来的问题。

 

亚裔美国人在美国一直被称作模范少数族裔。但当只有这样才能被美国社会接受的时候,我们就被放到了这样一个位置上,亚裔怎么可能对种族问题有什么有效的感觉或者发言权?

 

同时,反亚裔情绪仍然是美国人在危机时刻可以利用的一个重要情感库。亚裔美国人仍然没有掌握足够的政治权力,也没有足够的文化存在,能够强大到美国同胞对亚裔在实施种族主义观念时可以犹豫不决。亚裔的不重要和亚裔作为美国永久的外国人的历史地位是前总统和许多其他人认为他们可以把Covid-19称为 “中国病毒 “或 “功夫流感 “的原因之一。

 

亚裔美国人在美国被当成是永远的外国人,这样的看法建立在一个白人至上主义基础的国家里。亚裔在可以与白人结盟的诱惑之间徘徊。因此,反黑人(以及反其他少数族裔)的种族主义在亚裔美国人社区中根深蒂固。

 

所以,亚裔在历次对外纷争时成为牺牲品。亚裔应该看清自己在美国社会中的地位,选边站白人至上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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