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评

加拿大的卡车司机抗议活动已经进入了第 14 天。卡车车队阻塞了包括渥太华、多伦多和温哥华在内的很多重要交通路口，造成交通堵塞。更重要的是周一，车队阻塞了通往美国的大使桥 Ambassador Bridge，这是连接昂达略省的温莎和美国的底特律之间的一个重要桥梁，美加贸易中有超过 25% 的商品通过这座大桥运送。每天的贸易额超过 3 亿美元。周二早上，这一大桥恢复了交通。

但这一抗议活动正在蔓延，卡车司机们得到了来自美国和新西兰的支持。他们得到了大约 1000 万加元的资助，包括美国的川普和共和党大佬科鲁兹的声援。没错，这个行动的组织者，是极右翼势力。谁说右派是温和的呢？请注意，他们在网络上筹集到的 1000 万加元，实际他们拿到的只有 100 万，原因我在后面会介绍。

他们抗议的是什么呢？是疫苗接种。由于卡车运输属于非常重要的基础服务，因此之前卡车司机并不在要求强制接种疫苗的服务类工作人员的名单上。但随着接种疫苗的人越来越多，而更具有传染性的 Omicron 的流行，加拿大交通部宣布从 1 月 15 日起，卡车司机必须接种疫苗，否则在从外国返回加拿大的时候，必须接受隔离。需要注意的是，美国针对加拿大的司机也有同样的规定，生效日期是 1 月 22 日。这意味着，这些拒绝接受疫苗接种的卡车司机，将无法正常地工作了。

这是他们抗议的根本原因。

那么拒绝接受疫苗注射的卡车司机有多少人呢？据加拿大卡车运输联盟 CTA 统计，90% 的卡车司机都接受了疫苗注射。而且 CTA 拒绝支持这些抗议的卡车司机。这非常好理解，穿梭在各个地区的卡车司机们，拒绝接受疫苗注射，对自己和对他人都是危险的。除了愚昧以外，实在找不到任何可以值得肯定的理由了。

那么既然卡车协会都不支持这一活动，到底是谁在组织呢？这次活动没有一个中心的组织者，但主要的组织者中，包括 Canada Unity 和一位加拿大分裂主义者 Tamara Lich。Lich 女士的一个政治目标，就是把加拿大中西部的三个平原省， Alberta, Manitoba, and Saskatchewan 从加拿大分裂出去，独立成一个单独的国家。而 Canada Unity 组织的创始人 James Bauder 则是一名 QAnon 阴谋论的鼓吹者。事实上，CTA 对这次行动的组织者表示了担忧，因为他们在这次抗议活动中，看到了新纳粹旗帜，QAnon 旗帜，甚至包括美国南方邦联旗帜。这已经不仅仅是一次关于是否接受疫苗接种的活动，而更像是一次极右翼势力的全面爆发。（关于 QAnon 是谁，今天的网站上提供了背景资料介绍）

由于首都的日常秩序遭到干扰。首相 Justin Trudeau 强烈地谴责了这些 “极少数的边缘人”。首相的这个表达是准确的 ，民调显示，超过三分之二的加拿大人表示他们和这些卡车司机抗议者没有共识。大多数加拿大人支持政府的抗疫措施。多伦多大学的政治学教授 Andrew McDougall 认为，也许卡车的体积很大，很引人注目，但实际参见的人数并不多。这不是一场全国性的运动，而只是一部分人对疫情控制的不满的表达。教授说：“就反对疫苗和反科学而言，他们确实只是加拿大社会的边缘人。”

抗议者提出的理由是“自由” 。认为公民有权力拒绝疫苗接种。我对这个看法表示同意。但自由的边界在哪里？自由的边界在于你的自由不能威胁到别人的安全，这是一个常识，对吧？我有没有自由在公共场合携带一颗炸弹？显然没有。因为这会威胁到公众的安全。那么同样地，穿梭于各个疫区之间的卡车司机，如果不接受疫苗注射，很可能助长病毒的传播。既然你有可能威胁到公众安全，那么对不起，你没有这个自由了。要么接受疫苗接种，要么自行隔离。你没有既不接种疫苗，又到处跑的自由。事实上，加拿大和美国很多城市都有这种规定，不接种疫苗的人不能出现在餐厅、剧院等很多公共场合。这就是对这种会危害到公共安全的所谓自由的限制。

在个人自由和公共责任之间，我们需要找到一个平衡点。这个平衡点应该在保证大多数人利益的同时，尽可能少地干扰到个人的选择。集体主义，国家主义会在一定程度上，要求一个人放弃自己的自由，做一颗螺丝钉，这是应该被反对的。但同样地，极右翼盲目地强调个人自由，而危害到公共安全，也是应该被反对的。事实上，正如 McDougall 教授所说，这其实并不完全是在反对疫苗，而是极右翼对于人类科技进步，社会生活形态的变迁，那种“过去的好时光一去不复返”的焦虑迷茫的情绪的一次总爆发。没关系，社会总是会前进的。人类历史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出现保守派能够阻止历史进步的先例。

但是，这些卡车司机的诉求会不会是对的呢？会不会疫苗本身也不能阻止疫情传播，不接种疫苗到处跑，也不会增加公众的危险性呢？我相信，在这一点上，他们有可能是对的。大多数加拿大人也表示希望放松防疫措施里的一些限制。一些省份，已经开始放开一些限制，包括集会人数，是否强制性戴口罩和接种疫苗。因为 Omicron 导致的症状一般较轻，这些限制正在放宽。

但是，我们必须保持头脑清醒。放宽限制的根据是什么？是科学的论证。是医学家流行病学家桌面上的一组组统计数据。而绝不是什么自由观念。这是完全两个概念。如果我们要放宽，那么我们必须有实实在在的科学依据。卡车的喇叭按得再响，也不能成为我们放宽限制的理由。这一点上，我非常支持 Trudeau 首相拒绝和示威者们谈判的决定。为什么？因为这根本不是可以谈判的事情。防疫政策应该是基于科学的决定，而不应该是一个基于政治的决定。既然如此，谈判什么呢？

所以这种示威本身，就弄错了防疫政策的性质。这根本是一件和自由无关的事儿，这是一件和科学有关的事儿。而实际上，示威活动中，由于卡车司机们大量使用卡车的高噪音喇叭，已经引起了扰民的诉讼。一名安大略省居民已向安大略省高等法院提起 980 万美元的诉讼，要求对卡车司机的高音喇叭造成的“情绪和精神困扰”进行赔偿。渥太华市长 Jim Watson 于 2 月 6 日宣布进入紧急状态以应对危机。加拿大陆军和一些大型拖车的公司也可以被召集来拆除抗议活动的设置和拖走卡车。2 月 7 日，渥太华的一名法官裁定，因为居民抱怨普遍存在的反社会行为，卡车司机在 10 天内不得按喇叭。

也正是因为这些非理性的反社会行为，示威行动的组织者们在筹款网站上筹集到的 1000 万美元，因为违反了网站规定的不得就暴力行为和反社会行为筹款，所筹到的资金被网站退回了捐款者。他们实际拿到的，只有 100 万美元。

在人类历史上，我们会看到左翼的冒进，导致像法国大革命，苏联和中国革命这样的悲剧。也会看到右翼拼命的保守，屠杀新教教徒，施行种族隔离，大清朝拒绝维新和立宪这样的错误。在现实中，有时候我们很难判断到底应该采取进步的态度还是保守的态度。但只坚持一种态度，显然是幼稚的。我大概的经验是，当你发现某种狂飙猛进式的改变，比如一夜之间，一个农奴国家就要去实现人类最先进的生产关系模式，这时候你肯定需要加点小心。没有九阳神功支撑，贸然去练乾坤大挪移，是要发疯的。这个时候，保守主义是必要的。但反过来，如果这个社会正在正常地运转，某些过去的观念和原则已经带来了越来越多的问题积压，比如强调小政府而导致贫富差距越来越大。这个时候，我们就应该考虑选择进步的一面，勇敢地去做出改变。因为这个时候如果保守的话，只会把问题越拖越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