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象之战,要不要临阵换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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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孔捷生
全文共 4135 字,阅读大约需要10分钟

 

连日以来,民主党应否易帅从窃窃私语变成公开讨论。偏右的华尔街日报挑头呼吁拜登退选,偏左但和拜登关系不睦的纽约时报跟进。

 

拜登“尚能饭否”?民主党镇宅重器佩洛西表示交由拜登自己做最后决定,而且要快,因为民主党全国大会日期已迫近。

 

先说点一孔之见,纵览笔者旧文,从来都主张拜登2024归隐林泉,让中生代甚至更年轻的一辈接棒。我把拜川二番战喻为玄冥二老的旧戏码。

 

让我们抛开政治亲疏立场,拜登到11月大选之后没几日就满82岁了,而川普上个月已满78岁。无论谁当选都会刷新美国总统的高龄记录。

 

欧洲作家朋友问:美国总统候选人怎么这样老?我只能答以前并非如此。别以为美国民众不腻烦,他们的感受和欧洲人是一样的。

 

拜登曾是击败川普的最佳人选,他的功劳不单让“美国回来了”,重新成为民主世界的领袖,内政方面他的建树尤胜奥巴马。他在逾80高龄之际功成身退,可以了。历史给他的评价不会低。

 

根据2024年美国社会科学联合会总统研究分部投票评选,历任45位总统排名,第14位是拜登。川普是第45位,排在末席。

 

如果说参与评选的学者以民主党人居多,有失公正。那么另有一个共和党人学者的评选投票,拜登排在第30位,川普排在第41位。

 

塞翁“换”马,焉知非福

 

我早就在文章里写过,民主党换一张年轻新鲜的面孔,只要是和川普对撼,后者会输得找不着北。

 

然而,那应该在确定总统候选人时完成换代,就像国会众议院少壮派杰弗里斯接棒80多岁的佩洛西一样。拜登不退,驴党没有理由不拥护他。但他的衰老肉眼可见地加速,只有反智者才会无视不可忤逆的自然规律。    

 

川普也一样,他胡言乱语的频率越来越高,诸如“风车杀死鲸鱼”;美国正在陷入“第二次世界大战”;竞选时忘记自己身在哪个城市;把匈牙利欧尔班称为“土耳其总统”;把佩洛西称为黑利;他演讲把提词器着重提醒的部分“川普总统快速回答:是的。”也念出来——你是不是也想起了那个啥?

 

7月9日,川普在佛州的集会上照读提词器上的话。
 

但川普浑身污秽,那些反而不算什么。更何况,他的基本盘就是反智者组成的,78岁算什么,他们宁可川普独裁,终身执政。并非我瞎说,原话出自电视传媒对川普竞选集会红帽子铁粉的现场采访。

 

人老了就得认,我已进入桑榆晚景,却无看不惯年轻人这样不好那样不妥的老人通病。我从来都认为年轻一代比上一辈视界与襟怀更开阔,他们会使美国变得更好。

 

放眼政坛也一样,切莫以为贺锦丽或加州纽森州长、密歇根格雷琴·惠特默州长、交通部长皮特·布蒂吉格等中生代新生代会逊于拜登。只要老人退选让位,新面孔上位,为拜登老态毕露而沮丧的民主党将会士气大振,在选民中的人气也将扶摇直上。

 

既然中间派选民嫌川拜二人都太老,换一张年轻少壮的面孔,剩下那个就更遭人嫌弃。共和党已被川普死死拿捏,换人就甭想了。但民主党可以,甚为可惜,让贤最佳时机已经错过

 

当初一盘散沙式的民主党尊温和派拜登为共主征战2020大选,就是为了打败川普。但公道地说,拜登施政干得还真不错,美国经济强劲,失业率最低。至于通胀,要知道后疫情时期全世界都如此,美国是通胀最低的发达国家。还有南部边境问题,因川普阻止国会共和党人通过两党达成的边境协议,这让民主党有了反击的发力点。

 

还有,过去欧盟经济总量与美国大致相当,如今只剩美国的一半。美国能一骑绝尘迅速拉开差距,主要是在拜登这三年半实现的。而且在刚刚过去的六月份,通胀大降温,犯罪率持续减少,越境非法移民大缩水……试问有什么理由阻止拜登竞逐连任?

 

何况还有更现实的原因,在任总统争取连任通常有很多优势,首先不需要在党内初选缠斗,其次可凭借短期政策调适,在选前两三个月里迎合选民,催高支持率。川普任内最后一年连续几次通过总统行政命令向民众直接发纾困金,就有这个意思。 

   

但是川普依然输掉,那条定律也不怎么靠得住了。美国不再是过去的年代,川普以煽动怨恨和人群撕裂取代不同政见君子之争,已经葬送了民众过去的集体记忆。你不会再见到戈尔搁下争议向布什认输;不会再见到麦凯恩和奥巴马光明磊落的竞争,不会再见到罗姆尼和奥巴马温文儒雅的辩论;不会再见到希拉里向竞选对手川普认输。

 

你只会见到川普拒绝承认失败;见到“多州协同”推翻大选计划;见到1.6啸聚的暴徒和立起的绞架;见到国会山弥漫的硝烟;见到顾头不顾腚东躲西藏的国会议员……

 

在这样岐见极化和立场撕裂的年代,美国民众连昔日的朋友情谊、家庭人伦、男女感情都受到强力冲击。在任总统小恩小惠的讨好,已改变不了选民既定的亲疏爱憎。

 

是川普开启了这个模式,民众对国家政治的体认,以恶感去量度取舍,已经取代了认同感,川普2020就是这么输的。更多民众对持续的仇恨和撕裂感到疲惫,对川普的恶感无以复加,发多少纾困金都抚慰不了他们

 

现在拜登面对的民情没有太多区别,只有一点不同,就是拜登从在野变成在朝,民众的不满都更多倾注在执政者头上,至少在接受民调时会如此。具体到终极投票,对谁更有恶感就压倒一切。

 

年迈和公关能力欠佳的拜登VS满嘴谎言满身污秽的川普,归根到底就是谁更招人嫌的比拼。手中一票只会投给自己最憎厌那个人的对手,而不管选民是否喜欢他。

 

软柿子遇上烂柿子

 

拜登辩论的表现是灾难性的,不承认这点无助于拜登的选情。但川普赢了吗?当然没有。

 

我才看了五分钟就给朋友发短信:拜登状态很差!朋友又看了后面十分钟,就回复:这样的辩论毫无意义,川普瀑布般的谎言完全不打磕巴,你无法和他正经辩论。

 

的确,川普建立的话语场,别人进入不了,他也拒绝你进入。两人鸡同鸭讲,处于不同的平行世界。

 

这于川普一而贯之驾轻就熟。记得他接受CNN柯林斯的访谈吗?他根本不理会柯林斯发问,滔滔不绝自说自话,最后变成两个人在连珠炮般的各说各话,这场采访使CNN恶评如潮。

 

那么换成右翼喉舌FOX会怎样,主持人问:你如何挽回郊区女性的选票?川普绝不接那个话茬,他答非所问,一秒钟不停顿就切入自己的平行世界:“我在2020赢了大选,赢了很多!”主持人说:“你输了。”川普又祭出胡搅蛮缠的话术。主持人说所有摇摆州都已重新计票,你五十几场选举诉讼全输,而且一些法官是你任命的。川普又来一轮谎言轰炸,什么录音带、FBI证人、选票是假的……这些垃圾全都是不敢在宣誓作证后呈上法庭的“证据”。    

 

此为典型川普话术,他永远不会和你在同一话语场谈论。这已经重演过无数次了。拜登团队提出的总统候选人辩论,真是愚蠢得可以!我认定不会有第二场辩论了。两边都不愿再出续集,拜登这边不难理解。川普则希望把拜登的老态和模糊不清的嗓子永远定格。

 

我有两个朋友都发短信来都表示这场辩论看不下去,我是从头到尾看完了。完全同意“溪边愚人”一篇文章的观点,这场辩论更证明了不能让川普当选。

 

无可否认拜登当晚状态低迷,口齿不清。但昨晚(7月11日)关于北约峰会的记者会,拜登没有提词器,侃侃而谈一个多钟头。除了把泽连斯基称为“普京”,把贺锦丽副总统称为“川普副总统”的口误(对纠正过口吃毛病的拜登来说,这是个老问题)之外,他把对世界的愿景、美国的国家政策讲得头头是道。

    

换川普来试试,简直不知所云!还记得川普任内“斩首”伊朗特种部队苏莱曼尼少将,川普出来演讲40分钟,车轱辘话来回说,“苏莱曼尼死了,死得像条狗。让他哭吧,反正我不会哭……”如此粗鄙而贫乏的词汇,都被编入美国脱口秀了,还指望他说得清政情国策?

 

要知道,川普八年前连北约是个什么东西都不晓得。这次拜川辩论,主持人问川普如果胜选,有什么对策让以巴停战?川普怎说得出来,他立刻开辟另一个话语场,说美国每年给北约上千亿美元完全不值,又说美国和欧洲隔着大洋,我们很安全,不应该掺和北约的事。这就是一个生意人的国际观。

    

更不要说川普全场都在回避主持人的提问,不歇气地兜售谎言,其中“我没有和色情明星发生关系”是最浅层次又最拙劣一句,打死他也不敢在法庭作证时这么说。罗姆尼早就有一讽刺金句:“没人会为某女子不和自己上床而付她13万元。”    

 

荒诞就在于此,MAGA粉有固若金汤信息封闭城堡,川普敢于说谎不打草稿,和他声称自己“在纽约第五大道杀死一个人,支持率也不受影响”是同一逻辑,因为不管他怎么胡诌,在川粉心目中都不是谎言。我认识的几个川粉朋友真的是如此,对川普的谎言与恶行完全无感,告诉他们再多真相,都油盐不进。    

 

再比如,前述川普脑子短路的口误,对川粉就根本不是个事。拜登的口误他们则觉得欢乐值爆棚,恨不得拿镜框装裱起来鉴赏。  

 

最近泄露出来川普在高尔夫球场的一段录音,他认为自己把拜登打爆了,总之拜登是个软柿子。但川普忘了,他自己连软柿子都不是,只是个烂柿子。 

 

虽然我一向乐见政坛年轻化,而且认为民主党错过了换血最佳时机。但我也一向认为川普断无机会咸鱼翻生,我以前的旧文也断言拜登吃定川普,哪怕民主党早换马的话会赢得更多,但对付川普,老拜登这匹识途老马也够了。

 

容我再次援引前共和党国会众议员威廉·乔·沃尔什的话:“我多次公开表示拜登应退选,因为我们一定要打败川普,除了这个其它都不重要。但我对只谈论拜登退选感到气愤,为什么只谈拜登?美国历史上没有比川普更不适合担任总统的人了。他是一个无法无天、非美国的精神病患者和病态的骗子。我们应该要求特朗普退选。”    

 

川普当然不会退选,那么,不管是拜登还是谁,都应该而且能够打败他。别忘记,2018中期选举、2020大选、2022中期选举,只要川普还在掌控,共和党一直都在输。这个事实清楚证明,民主体制没有颓败,美国人没有失去是非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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