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麦迪讯通讯社 格鲁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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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在过去的一年多时间里，许多人因为疫情所带来的经济危机而变得生活拮据，这其中包括了许多租客和房东。因为驱赶房客禁令所带来的不确定性和政府各层面之间的相互制约，这些需要帮助的人们拿不到急需的帮助或补偿金。在这样的危机关头，密苏里州众议员布什站了出来，通过自己的行动化解了这场危机，也避免了上百万人流落街头的命运。
唐人街租客和纽约房东
7月末，波士顿的唐人街中散播着紧张的气氛。在这旷日持久的新冠疫情中，华裔居民，尤其是餐饮业和旅游业的从业者，经济上损失惨重。但是，不论收入有多惨淡，工作有多不稳，每月的房租总是雷打不动，不交房租会被强制驱逐的逻辑也是恒古不变。马萨诸塞州的驱逐租客禁令在去年10月结束了，州政府又额外出台了一些持续到四月的特殊禁令，但是到了8月1号，联邦和各州所有的禁令都将结束，唐人街的租客们面临着前所未有的租金压力。
疫情前繁华的波士顿唐人街
不少华裔组织都动员起来，准备面对即将到来的“驱逐危机”（Eviction Crisis）并为有困难的华人租客提供帮助。华人进步协会（Chinese Progressive Association）就是其中之一，其行政主管陈凯伦（Karen Chen）描述驱逐租客禁令作为华人家庭最后的“安全网”，联邦禁令的到期意味着部分华人可能将会流离失所，没有稳定的住房对居民的工作，其子女的教育，甚至是健康（新冠疫情还没有结束）都会造成恶劣的影响。
禁令外，政府的补助并没有完全结束，法律也保障部分租客的住房权力。但是，由于语言壁垒和大量非正规租房协议，部分华人很难获取甚至是了解各级政府提供的住房补助，也没有办法用法律手段捍卫自己的住房权益。为了将“驱逐危机”给华人社区造成的损失降到最小，陈凯伦和她的组织还有很多法律援助和社区服务要做。如果政府不能给出失业和住房补助等更多政策的话，唐人街的情况并不乐观。
除了面临驱逐的华人租客，华人房东的生活也不好过。高先生是纽约市皇后区的一位小房东，经营着自家两层的小楼。疫情刚开始的2020年3月，住在二楼的一伙大学生付完租期的房租宣布离开，其中一位大学生却暗中留下了钥匙，并一直非法居住着。
高先生从未见过这位偷住者，也害怕和他交流会被告骚扰。纽约州的法律规定非法居住者居住到一定日期需要法院证明才能将其赶走，而联邦的驱逐租客禁令更是让高先生无法驱逐偷住的学生。房东并非都是大家心目中的大富大贵，就像租客也并非全是贫苦无助的穷人。收入的减少和无处着手的困局让高先生生活变得拮据，而精神也变得焦虑，到了崩溃的边缘。高先生的故事并非个例，在2020年9月就有超过200名纽约华人房东遇到了相同的问题。
唐人街的驱逐危机为何如黑云压城，令人焦虑？高先生和其他房东的权益为何无人保护？让我们把视野拉大，看看这场全国性的危机究竟为何发生，如今又走向何方。
危机的开端
今年6月29日，美国联邦最高法院以五比四判决美国疾病控制与预防中心（the Centers for Disease Control and Prevention (CDC)）无权实施全国性的驱赶房客禁令（Nationwide Eviction Moratorium)。但是，最高法并没有要求立刻废除现有驱赶房客禁令，而是同意将其保留到原定的7月31日截止日期。
投出决定性一票的大法官布雷特·卡瓦诺（Brett Kavanaugh）在判决结词中写到，保留该禁令到7月底是为了让现有的租客援助资金能有足够时间有序地分发出去。他补充道，如果想要延长驱赶房客禁令，国会应该通过清晰的新法案。
难道纽约州政府对这些房东没有经济补偿或援助吗？联邦政府又在哪？
2020年的疫情致使大量租客失业，无力承担租金，而CDC和各州的驱赶房客禁令是他们没露宿街头的唯一原因
各级政府间的“踢皮球”
直到7月31日禁令过期，包括CDC在内的拜登政府和民主党主导下的国会都未通过任何新政策，延长原有的禁令或是颁布新的禁令。相反，同时处于民主党控制下的行政权和立法权却互相扯皮，试图将责任推卸给对方。
拜登政府引用最高法院的判决，指出宪法没有给予他们延长禁令的权力。美国援救法案的统筹者Gene Sperling是拜登政府的高层，他在白宫新闻发布会上告诉记者，拜登总统已经三翻四次地询问法律专家（Double, triple, quadruple checked），在没有国会授权的情况下，政府无法出台任何新的驱赶房客禁令。国会方面，议长佩洛西表示民主党支持禁令的延长，但是她认为国会没有足够的票数来通过新立法，而CDC作为主管疫情的机构有权力也有必要延长禁令。
整整一个七月，双方的不做为引出了最具讽刺性的一幕：拜登政府在7月29日（截止日期两天前）发公开信督促国会立刻通过延长禁令的法案，而民主党众议员们则在7月30日才提出该法案，少数共和党人提出反对后就不了了之，之后议员们就都出发休假（August Recess）去了。
拜登政府多次强调自己没有权力延长禁令
除了联邦政府外，各州政府也冷默地看着禁令的结束。拜登白宫在7月30号发出声明，提醒州级以下的政府是有权力延长驱逐房客禁令的，同时督促他们尽快将联邦的援助资金分发出去。个别州，如纽约和新泽西，确实建立起了新的禁令，但是大部分州政府并没有及时行动。
是钱的问题吗？要知道，在特朗普和拜登任期间，联邦政府一共向各州拨款460 亿美元的租客援助，而预估的租客总欠款在80亿到530亿之间，仅联邦政府的拨款一项就能解决几乎所有的租客欠款。但是直到八月初，各级地方政府也只分发了45亿美元，还不到拨款的十分之一。
上文提到的高先生所在的纽约州就是一个很悲哀的例子。已经执行了18个月驱赶禁令的纽约州政府到今年六月底才开放租房援助的申请，（联邦资金在特朗普任期上就已经发出了，拜登政府四月的美国救济法案又增加了额外资金，纽约州有27亿美元的资金）到了八月中旬只发出了不到一亿美元的援助，还有大量积压的申请未被批准，更不要说还未申请的潜在租客和房东。
目前纽约州政府收到了3万余份申请，据报道，纽约州共有83万有经济困难的租客家庭，共欠债32亿美元。更糟糕的是，到了9月底，如果州政府发不完27亿的联邦援助，这些援助有可能会被联邦政府收回，分配到其他联邦项目。
时间紧迫，不光高先生和纽约的其他租客房东等得望眼欲穿，就连纽约州的联邦议员，国会参议院多数派领袖舒默（Chuck Schumer）都看不下去了，在六月发表公开信督促纽约州官员尽快发放补助。如果基层的政府能高效地将钱都拨出去，保护租客和房东的利益，那么联邦政府也不需要延长原有的联邦禁令了。
可惜，闭塞的信息（据纽约时报报道，最穷的租客反而最不了解潜在的租房补贴，语言不通的华人租客也遇到此问题），繁琐的申请文件和无所作为的地方官僚共同造就这场全国性的危机，而唐人街的租客和纽约的房东都是受害者。
危机的到来
驱赶房客禁令寿终正寝，而大规模驱赶房客（Mass Eviction）的危机到来了。据统计，在疫情期间，超过1100万家庭在疫情期间迟交，少交或未交房租，占成年租客总数的七分之一。少数族裔和有孩子的家庭情况更糟。驱赶房客禁令解除后，约有3千万到4千万租客有被强制驱逐的风险。
在各族裔中，亚裔因为拥有最少比例的租客的同时也有着最低的驱逐率（1%），情况还算比较好。美国目前的流浪汉人数在55万左右，在大城市的街头已经是随处看见，设想这3千万租客里有十分之一被驱逐后无家可归（现在是极其有可能的），那就是3百万新流浪汉。
更糟糕的是，大规模驱赶房客还将带来公共健康问题，城市里无家可归者的大幅度增加将使得疫情管控更加困难，对于新冠病毒的横行更是火上添油。
配图：美国的“强制驱赶”（eviction）非常残酷，被驱逐者没有家庭依靠，只能住在车中或是露宿街头，图源：aspen
挺身而出
在这危急之秋，密苏里州众议员克里·布什（Cori Bush）站了出来。作为民主党中的进步派（Progressive），她强烈支持延长驱赶房客禁令直到疫情结束，而对国会的无所作为感到愤怒。
政策外，这位新晋众议员本人的亲身经历也使她比其他政客对此的支持更加坚定：20年前，她曾被暴力驱逐出她租住的房子，只能和她的两个孩子一起睡在车里。7月30号，当其他政客都出发度假后，克里·布什选择留在华盛顿。她和数十位呼吁延长禁令的抗议者在空空如也的国会外抗议。晚上，她顶着风雨撑起睡袋，躺在了国会的台阶上，连续数日。
克里·布什的行为马上起了连锁反应。同为进步派，纽约州众议员Alexander Ocasio-Cortez（AOC）头天就加入了布什，拥有国会议员中最多推特粉丝的她将布什的义举广为传播。数位民主党议员来到抗议现场，数十位则发出了声援。再一日，各大主流媒体闻风而来，使此次抗议变成了全国性的大新闻，也让更多观众了解到了美国将要面临的大危机。民主党参议院的领袖，前文中提到的纽约州参议员舒默（Chuck Schumer）也到了，和克里·布什等议员一同商议国会立法。
克里·布什（右1）的行动带动其他民主党人纷纷加入抗议，AOC（左1）和舒默（左2）
从克里·布什处受到了压力，拜登政府终于展开了行动。8月3日，CDC宣布将驱赶房客禁令延长60天。拜登在演讲中宣称他还是不确定此举是否合乎宪法，但是这次延长可以为国会正式立法争取时间（拜登政府更换了禁令的细则和词汇，新禁令再被最高法院取消又需要一段时间，足够国会立法）。下一步就看国会的行动了，而从民主党国会领袖佩洛西和舒默对布什的声援来看，国会的立法也是指日可待。
结语
所有人都知道在疫情期间大规模驱赶租客是一个不人道也不明智的事。但是不管是白宫还是国会，没有政客真的愿意为延长禁令去牺牲，他们宁愿互相扯皮，拜登白宫怪国会，议长佩洛西怪白宫和CDC，民主党一起怪保守派占多数的法院，联邦政府怪散发资金不力的地方政府，地方政府则可以怪联邦政府不继续禁令。
尽管最高法院给了一个月的缓冲期，美国政府上上下下还是毫无作为。如果不是克里·布什在国会外的抗议，华盛顿的老爷们可能真的要让数百万美国人被强制驱离，重演大萧条般的灾难了。
之前克里·布什和民主党部分议员在国会内大声呼吁却无果，在国会外抗议了四天就大功告成。拜登和他领导的CDC明明有能力延长禁令，但是不受到压力他就不会做；民主党明明主导两院，但是不受到压力就不会强行立法。只有当政客感受到压力后，他们才会真正地行动起来。陈女士要想继续为唐人街租客争取权益，高先生要想得到他应得的租金，克里·布什是一个无畏的榜样。
克里·布什和数百名抗议者，图源：thepublicsradio.org
参考资料：
How the end of the federal eviction moratorium could impact Chinatown
The Victims of the Eviction Moratorium
The Victims of the Eviction Moratorium
https://www.nar.realtor/washington-report/supreme-court-rules-on-cdc-eviction-moratorium
https://www.npr.org/2021/06/29/1003268497/the-supreme-court-leaves-the-cdcs-moratorium-on-evictions-in-place
https://abc7chicago.com/bident-to-allow-eviction-moratorium-expire-evictions-2021-nationwide-ban-on-will-congress-extrend-eivction/109188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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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s://www.cnbc.com/2021/07/29/these-states-will-still-ban-evictions-after-national-moratorium-lifts.html
https://www.cnbc.com/2021/08/03/why-tenants-are-still-struggling-despite-46-billion-dollars-in-rental-relief.html
https://nynow.wmht.org/blogs/economy/ny-rent-relief-begins-to-slowly-trickle-in-but-landlords-say-not-fast-enough/
https://www.thecity.nyc/2021/8/12/22621820/apply-for-rent-relief-eviction-moratorium-delayed
https://www.cbpp.org/research/poverty-and-inequality/tracking-the-covid-19-recessions-effects-on-food-housing-and
The COVID-19 Eviction Crisis: an Estimated 30-40 Million People in America Are at Risk
The COVID-19 Eviction Crisis: an Estimated 30-40 Million People in America Are at Risk
https://evictionlab.org/demographics-of-eviction/
https://www.wsj.com/articles/progressives-raise-heat-on-nancy-pelosi-over-eviction-moratorium-11627918766
https://www.stltoday.com/news/local/govt-and-politics/for-missouri-s-cori-bush-eviction-fight-is-personal/article_a9b6fbfa-7256-5143-95d5-b54b45a3c7cf.html
https://www.nytimes.com/2021/08/04/us/politics/cori-bush-eviction-moratorium.html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