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条

5月12日下午，欢迎仪式刚结束，川普政府的官员们乘着黑色SUV离开，59名新抵达的南非难民走向华盛顿杜勒斯国际机场一个私人航站楼的停车场，手里还攥着别人递来的小纸旗。现在，是时候抽一口烟了。

44岁的威尔·哈岑伯格(Will Hartzenberg)身材高大，肤色黝黑，来自南非北部的林波波省(Limpopo)。他正带着家人前往爱达荷州开启新生活。被问及此刻的感受时，他说：“松了一口气，我们真的松了一口气。”

哈岑伯格说，他的妻子卡门(Carmen)曾笑话他，因为他担心出去抽烟时把年幼的孩子留在航站楼里是否安全。他觉得自己得学会放下戒心。“这不是南非，在那里你去哪儿都得带着孩子，”他说。

一名美国官员走过来催促大家返回航站楼。他们抽得更快了。哈岑伯格一边走一边告诉我，1993年，他的父母和妹妹在家族农场的一次袭击中遭到枪击，幸存下来。但他说，他看不到孩子们在南非的未来，至少不是一个充满希望的未来。

在南非，白人为少数群体，他们是英国殖民者及荷兰等欧洲国家阿非利卡人(Afrikaners)的后裔，曾通过种族隔离制度统治南非，将占人口多数的黑人限制在贫民窟。种族隔离制度瓦解三十年后，南非白人的困境成为白人民族主义团体的热议话题。美国总统川普称他们是种族歧视和种族灭绝的受害者，南非政府则斥责这种说法“完全错误”。

哈岑伯格一家将被安置在爱达荷，这个州的白人占92.5%。他曾在网上查阅爱达荷州的风景，喜欢上了那里的景色：“我们来自一个群山环绕的农场，所以我在网上搜索我们要去的地方时，特别兴奋。”

哈岑伯格的迷茫、宽慰与乐观交织，这是无数初次踏上美国土地的难民共同的情感。然而，几乎没有难民能像这些南非白人一样，得到川普政府的格外支持。川普政府几乎冻结了其他国家的难民入境，削减了安置资金。据起诉川普政府的援助组织透露，这导致至少1.2万名难民陷入困境，其中许多来自冲突地区。他们通过了严格的审查，获准重新安置，订好了飞往美国的机票，却发现自己不再被美国欢迎。

隶属于圣公会(Episcopal Church)的一家重新安置机构表示，不会按联邦拨款要求协助安置阿非利卡人。圣公会首席主教肖恩·W·罗(Sean W. Rowe)致信教会成员，宣布终止与政府长达四十年的合作。这位主教表示，川普的重新安置计划触碰了教会的道德底线。圣公会是全球圣公会共同体的一部分，其领导人包括已故南非大主教德斯蒙德·图图(Desmond Tutu)。

罗写道：“看着一群以极不寻常方式被挑选的难民，比那些在难民营或危险环境中等待多年的其他难民能获得更多优待，这真是令人痛心。”他补充说，其中一些人“曾在伊拉克和阿富汗英勇地与我们的军队并肩作战，他们因为服务于我们的国家，如今在国内面临危险。”

川普政府宣布，将于7月12日终止对部分已在美国的阿富汗人的临时移民保护，这将使约9000名移民面临被驱逐回塔利班控制的国家的风险。

白宫为白人难民举行盛大欢迎仪式之际，川普政府正发起一场驱逐运动，计划将数百万移民驱逐出境。川普将近年来的移民潮，尤其是来自拉丁美洲的移民，描绘为对美国生存的威胁，称其正在“毒害”这个国家的血液。

中午时分，哈岑伯格一家及其他难民乘坐的包机降落在弗吉尼亚州北部，受到了热烈欢迎。美国国土安全部副部长特洛伊·埃德加(Troy Edgar)和副国务卿克里斯托弗·兰道(Christopher Landau)迎接他们，并将自己的经历与新移民联系起来。兰道说，他的父亲逃离了纳粹在欧洲的统治，在美国找到了安全与自由。埃德加则告诉大家，他的妻子是一名伊朗基督徒，逃离了祖国的迫害。

“你们很多人是农民，对吧？”兰道说，“优质的种子，种在异国的土壤里，也能开花结果。我们很高兴欢迎你们来到我们的国家，相信你们会在这里茁壮成长。”

埃德加告诉这些南非人，他们将拿到官员的私人联系方式——这一举动似乎在凸显新来者的特殊待遇。

在美国移民群体中，难民是一个独特的类别，他们因种族、宗教、国籍、政治观点或特定社会群体身份在家乡面临迫害或伤害。过去，美国接纳过越南人、苏联人，以及来自非洲和中东的基督徒。难民需通过美国的审查和筛选程序，忍受可能长达数年的等待。他们享有完整的法律保护和通往公民身份的途径，并得到安置组织的协助，这些组织通常隶属于宗教团体，长期以来得到两党政治支持。

川普政府在几周内便处理了这些南非人的申请。英国BBC记者问及为何在阿富汗或战区申请人被冻结的情况下，他们能快速入境美国，兰道回答，川普基于南非的严峻局势破例处理。在这场严格控制的新闻发布会上，他和埃德加仅回答了两个问题，随后未与场外记者交谈便离开。

南非是全球犯罪率最高的国家之一，土地冲突加剧了农村地区的暴力。犯罪数据显示，每年有几十名白人农民遇害，但他们的死亡仅占全国凶杀案的不到1%。“农民正在被杀害，”川普5月12日在白宫对记者说，“他们恰好是白人。但对我来说，无论他们是白人还是黑人，都没有区别；在南非，白人农民遭到残酷杀害，他们的土地被没收。”

在川普首个任期内，他将接纳的难民人数削减至1980年《难民法》实施以来的最低水平。今年重返白宫后，他更进一步，发布行政命令暂停接收难民。但几周后，他为南非白人农民开了特例。这些农民强烈抗议今年1月通过的一项法律，该法律允许法院在特定情况下无偿征用土地。南非官员表示，此举旨在解决种族隔离统治数十年间造成的致命不平等。据南非政府土地审计，白人仅占南非人口的约7%，却拥有约75%的农田。

“南非政府对这些人的对待极其恶劣——威胁要窃取他们的私有土地，对他们进行恶劣的种族歧视，”美国国务卿马可·卢比奥(Marco Rubio)在社交媒体上写道。

拜登政府去年重新安置了约10万人，无一人来自南非。据美国官员透露，目前约有8000名南非人表示有意申请美国重新安置。

美国签证数据显示，越来越多的南非人持临时签证来美从事农业劳动——通常是操作机器或进行其他技术工作。数据显示，去年超过1.5万名南非人持临时签证来美从事农业劳动。

哈岑伯格告诉我，他在南非的家族农场种植蔬菜。他希望在爱达荷州重拾农耕生活，但不确定能找到什么工作。分配给他的社工尚未告知详情。抽完最后一口烟，他匆匆回到机库，召集孩子们，与其他人一起登上前往酒店的大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