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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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孔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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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日来以巴冲突之全球关注度，压倒了一寸山河一寸血的俄乌战争。本文把以巴、俄乌放在一边，“美国优先”，先来看看本土发生了什么事。

两大新闻，共和党竞逐众议院议长的MAGA川派悍将吉姆·乔丹(Jim Jordan)经两轮投票遭到羞辱性失败，第三轮估计会输得更难看，已然绝望的乔丹退选了。

另一件是“海怪”律师西德尼·鲍威尔(Sidney Powell)在乔治亚州认罪了。先说这个——  

 

海怪覆灭记

鲍威尔是川普“大选被窃”调门最高的阴谋论推销者。2020大选耸人听闻的故事，很多都来自这一位的创作。她威胁要“释放出大海怪”，许多人会因此入狱。川普原准备让司法部任命她为调查“大选作弊”的特别检察官。

                  

鲍威尔的惊悚故事，很像从《纸牌屋》电视剧里衍生出来的。比如像野火般流传的“美国陆军搜获多米尼投票系统在德国的作弊中心”；比如声称手握一个视频，多米尼公司高管在某个场合说投票系统改变几百万张选票易如反掌。等等。

有一句已近失传的粤人俗语，叫“使铜银兼大声”。银本位的往昔年代，假银元主要成分是杂铜，这俗语的意思是自己使诈用伪钞还大嗓门吆喝。鲍威尔就是这样的人，但她不单“大声”吆喝，还有实际行动。

她雇佣私家侦探潜入乔治亚州科菲郡选举办公室，破坏电子票箱，入侵内部系统，以期取得选举舞弊证据。选举办公室不是谁都能进的，非得有内应不可。这个内应叫斯科特·霍尔(Scott Hall)，是共和党籍选举监票员。

乔治亚州启用惩治黑帮的《反敲诈勒索及腐败组织法案》(Racketeer Influenced and Corrupt Organizations Act, RICO Act)起诉川普及一连串共犯。第一批上榜的“十八罗汉”共犯里有朱利安尼、鲍威尔等吃重角色，也有小人物霍尔。

结果霍尔成了第一个认罪的共犯。检察官在认罪协议开列的条件相当宽宥，霍尔承认七项控罪中的五项，并同意出庭指证其他同犯。换取五年缓刑，罚款五千，200个小时社区服务，向乔治亚州人民道歉。霍尔免除入狱，监守行为五年之后不留案底。

鲍威尔案定于下周一（10月23日）开庭，乔治亚州是允许电视直播的。我正兴致勃勃要看戏，她突然认罪了。

须知鲍威尔另有官司缠身，既被特别检察官杰克·史密斯联邦起诉，也被两家投票系统公司起诉，索赔额是天文数字。川普完全不施予援手，她已走投无路，遂低头认罪。

乔治亚州检察官法尼·威利斯(Fani Willis)擅于攻心，鲍威尔的认罪协议依然从轻发落。她承认密谋、干扰选举程序，协助川普推翻2020大选等六项罪行，无需坐牢，六年行为监管，罚款六千，不得与其他被告或媒体谈论此案，并且向乔治亚州人民道歉。当然协议书最关键一条，是出庭指证川普及其余共同被告。

大海怪被释放出来了，却是这等结局！

“沾川必死”定律

 

在乔州检察官的18页起诉书里，除了主犯川普，共犯被开列罪状最多、证据最充分的两个人是朱利安尼和鲍威尔。现在后者认罪了，朱利安尼呢？

朱利安尼身上的官司比鲍威尔还多，川普拖欠朱利安尼数百万律师费和工作报酬，但只给过他34万，投入讼海连水泡都冒不起来。老朱向川普喊话，后者又为他办了一次筹款餐会，却只来了十个人。等于川普只拔一毛，而且还是别人的毛。 

  

朱利安尼已付不出律师费，他两个律师已先后辞职，理由是不能白干甚至倒贴为人打官司。老朱除了挂牌出售纽约的公寓，还因为欠了国税局50多万税款，距海湖庄园仅三英里的佛州公寓被税务局设置了留置权，只要售出，税务局可以先下手为强。

而且，法官警告朱利安尼休想玩转移财产那一套。须知，老朱在乔治亚州另有一宗诽谤官司，两位选举官员的律师索赔在千万之谱。老朱任何财产都不得擅自挪动。

朱利安尼、鲍威尔风云一时，却落得如此下场。美国新闻界创造出一个新词“川普效应”，就是“沾川即死”之意。

不但大人物如此，小角色亦然。被坊间称为“喇叭女士”的蕾切尔·鲍威尔(Rachel Powell)在1.6国会暴乱用冰斧捣碎窗户，又用喇叭号召暴民占领国会。刚刚被判57个月的她现在表示痛悔不已。太晚了，追随川普毁了她一生。

再看川普的金主盟友“枕头大王”迈克·林德尔(Mike Lindell)，2020大选后仅三年，已债台高筑。两家投票系统公司起诉他，面临巨额索赔，他的枕头主要零售商都不再接受他的产品。跟朱利安尼一样，他也已经欠了律师几百万费用。

林德尔破罐破摔，宣称不请律师，自己亲自上阵。真是笑煞！他不懂政治硬要掺乎，已经败光身家；不懂法律还要出庭自辩，那是找死。两家原告公司的律师闻言都不予置评，还用说吗？这是好事啊！

此前两家原告律师在取证时，林德尔当堂骂对方you’re an asshole和come kiss my ass。他的律师紧急制止，他反变本加厉地破口大骂。对方律师不动声色，他骂人的话全被录音。最后原告律师来一句：“林德尔先生，如果您骂完了，我们可以继续吗？”

林德尔官司的结局可想而知。川普从来没有拉昔日金主盟友一把的意思，现在林德尔在乞求人们给他捐款。

川普自己的麻烦比任何人都多。但他怼天怼地的劲头比任何人都大。他骂完检察官骂法官，骂完律师骂证人。最近摊上骂的是罗姆尼。

罗姆尼的传记新书出版，书中罗姆尼提到他们一家曾和川普一起看过美式足球比赛，川普向他儿子炫耀自己的女友梅拉尼娅（当时未成婚），说“看到我的女友了吧，只要我甩了她，电话会响个不停，纽约每一个男人都想约她出去。”这种情景让罗姆尼感到恶心。

      

罗姆尼还提到自己到过海湖庄园，所见到的是“超现实场景”，川普十足卡通人物，他走到哪里都有仆人排队恭迎，他像个“英国勋爵”，完全是为了满足膨胀的虚荣心。

强烈自恋的川普脸皮超薄，对任何有损他形象的、哪怕是芝麻绿豆小事都要怒怼回去。他的发言人称罗姆尼 “是正在办理退休的失败者，因为他知道自己在竞选连任中没有胜机”；他“应该停止撒谎，编造假故事。”

媒体反应是，川普越是咆哮，越佐证罗姆尼所言属实。

“沾川即死”定律的可怕法力还在于，梅拉尼娅被说着了，她大概率和川普走不到头。有消息称，随着丈夫法律困境加剧，她已第三次与川普重新谈判婚姻协议，以保障她儿子的未来权益。

看起来，梅拉尼娅知道川普的未来不太妙。

麦卡锡式的羞辱

最后说到众议院选议长，前有麦卡锡选15轮都失败，好不容易接受屈辱条件而上位，又成了创纪录被罢免的短命议长。

这个故事在继续。国会缺议长好些天了，这可是排在副总统贺锦丽之后第二顺位接任总统的人物。共和党先推举党鞭史卡利斯(Steve Scalise)，党内纵横捭阖之后，史卡利斯知难而退。

川普隔空钦点吉米·乔丹，这是MAGA骁勇斗士。是推翻大选的白宫密谋会议上的主要角色，他拒绝拜登当选认证，他支持1.6暴力冲击国会。关键是他到现在都不肯回答和不愿承认拜登是合法总统。

这样的人能当众议院议长？岂止民主党议员觉得匪夷所思，连共和党也有不少人难以接受。

结果第一轮投票乔丹得200票，经过一晚的紧急磋商和幕后交易，次日再投，得票反而更少，只有199票。

坚定反对者共和党科罗拉多州联邦众议员肯·巴克(Ken Buck)表示，第三轮估计再减少3-4票，乔丹只会继续 “票数失血”(bleed votes)。面对死局，经过了一天激烈的会议，乔丹暂时没有推进第三轮投票。

这一来就微妙了，上次麦卡锡出局，证明川普驾驭不了共和党内极右“自由党团”(Freedom Caucus)，他们是一群专事革命和斗争的铁血战士。他们以颠覆美国民主宪政为乐事，而没有兴趣去考虑打倒和推翻之后做些什么。

偏偏这个乔丹正是 “自由党团”的创始人。有案可稽，他当了16年众议员没有推动过一项法案成为法律，在众议院中这项记录成绩垫底。他是个造反有理革命无罪的主。

乔丹反复失败，又从另一侧面证明了川普更无能力左右党内的主流派。麦卡锡和乔丹无非从不同的方向验证“沾川即死”这条定律。

麦卡锡如非向川普屈膝，不至于如此灰头土脸。乔丹就更不要说了，没有人想见到有一个比川普还川普的人上位。更何况，是党内非常少数的一群极右翼反转了麦卡锡的命途，如果让极右翼的人来当议长，岂不是鼓励这种造反与夺权行为？共和党人自己就先不答应。

最后回到利兹·切尼那句箴言：“你不能既忠于川普，又忠于宪法。”事实告诉人们，共和党还是有很多人忠于宪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