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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说近事,川普在俄乌立场上的180度急转弯,十足提神醒脑。我便知一度尴尬失语的华川粉会抖擞起来,重新握住话语权的斗柄。
虽说有一拨最铁杆的川粉很不爽,此前他们已经将自己的是非观善恶观推到极致——尊崇普京为西方文明的传灯者捍卫者,是乌克兰以卵击石,拿人民的生命作赌注逞一时之快。如今川普变脸,他们不得不刷新自己的言说。
这样的人我还真认识三两个,自从知道彼此立场就断了来往。但我所知道的华川粉有更多人不是这一品流,他们并非普粉。川普面对俄乌的站姿令他们郁闷,但对川普的尊崇不容动摇,所以只好避谈这个话题。
如今川普陡然一变,让这些华川粉从道德困境中解脱。以我所见,许多一度进入休眠状态的川粉都齐齐复活,并迅速编排新的话语,诸如支持抵抗俄罗斯入侵的欧洲白左和拜登政府是如何限制束缚乌克兰的手脚,而川普反而成了“指明方向”的一代雄主,只有他才是普京终结者。此前川普带来的种种尴尬困惑,那只是你们看不懂他的雄才伟略而已。就连川普停止对乌军援和情报支持,都被称赞为刺激欧洲雄起之一盘大棋。
让邪教信徒怀疑教主,实属万难。倒是那个和普京玩“二人转”俄罗斯前总统、总理梅德韦杰夫如是说:这不是川普的真实想法,我毫不怀疑他的观点会转回来,因为他总是会变回来的。
梅德韦杰夫本人就是一个笑料,他专工口水战,信他的话,欧洲都不知被“核平”多少次了。但他这番话可信度却极高,川普的脸会变回来的。果然,白宫发言人称川普对俄罗斯的立场逆转“只是一种谈判政策”。万斯也在川普联合国大会演说之后申明“美国政策没有改变”。
梅德韦杰夫另一价值在于,他和普京的二人转模式对川普颇具参考意义。不但川普自己放风,共和党的名宿南卡联邦参议员格雷厄姆也在福克斯电视上劝进,他说:“川普在2028再度当选,我希望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下去。”如何绕过宪法?普京和梅德韦杰夫正是先行者。
一篮子可悲之人
下面转入另一话题,先不论2028川普龙体安否,他怎能做到“永远赢不够”呢?这里头真有秘诀。川普以前就说过,他喜欢文化低的人。近日他再度放话:“聪明人不喜欢我。”这是大实话。
川普三次竞选总统,都走诉诸仇恨的“我们VS他们”的阶级斗争路线,而且一次比一次更撕裂,更你死我活。2020那次,周围高参进言敦请他调整身段,吸引中间派选民。川普断然拒绝,认定只要把自己的基本盘激发到极致就足够赢了。
那次他输了,但那个公式并没有完全失效。那届他的支持者倾巢出动,得票率创下新高,一般情况下的确够了。孰料应对疫情的失败导致中间选民大幅度倒向拜登,之后发生的种种事情,大家都看到了。
2024大选,川普得票总数并没有比2020高多少,尤其是白人选票并没有比上届增加,也就是说,他的基本盘能量已激发到最大化了。这次那个公式得到了验证。
虽说2024川普票数未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但有5000万选民没有出来投票,再加上拉丁裔大批反水,川普实际上在各个摇摆州都只赢一点点,但足够了。
美国拉丁裔占选民26%,2020拜登赢得拉丁裔选民65%选票,而2024贺锦丽只赢51%,甚至在拉丁裔男性中她还输了很多,她在拉丁裔女性中赢的比例远不足以挽回损失。川普却比2020多赢了十几个百分点拉丁裔选票,这是他当选最直接的原因。
2020拜登在拉丁裔男性中领先23%。但是——但是!2024贺锦丽在受过高等教育的白人选民中比拜登赢得更多,她赢了10%,拜登才赢3%。在所有受过高等教育的选民中,贺锦丽也比拜登多赢了4个百分点,是16%比12%。
这些数据告诉我们,美国社会精英并没有倒退,而是持续进步。美国25岁—64岁人口里受过大学教育有约一半,而且还在稳步上升。而MAGA运动对大学教育的攻击也越来越猛烈,柯克搞的“教授观察名单”就是其中之一。
再来看看另一半美国人,文盲率高达21%,阅读能力在小学6年级以下的半文盲超过50%(算上25岁以下,64岁以上的人)。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美国,他们都是川普的铁票仓。

难怪川普希望大家去读技校,他喜欢文化低的人。这次枪杀柯克的愤青只上了一个学期大学,就转而去读技校,他在人文教育方面几乎是空白。
美国选民中川普基本盘只占三分之一,但胜在稳固。民主党换任何一个人都没有这样的铁票,所以民主党必须团结各种各样的选民,而川普不需要。
2016大选时,希拉里说川粉里有一半是“一篮子可悲之人”,她形容“这些人就是种族歧视、性别歧视、同性恋歧视、仇外、伊斯兰恐惧症”。后来希拉里为“一半”道歉,那么应该是多少?很难精确统计,可以肯定相当多。
“可悲”的很大原因就是教育程度低,视野窄,当然还有更复杂的原因。有一点无需怀疑,他们都不聪明。
2024大选有一深红州乡下白人接受电视台采访,上门记者是亚裔。受访者先抱怨:你有那么好的工作,而我却没有。这是发自肺腑的感概,他有没有想过这份工作自己做不做得来?
文化程度低造成高阶生存技能的欠缺,进而决定了社会意识。他们不懂逻辑,不会思考,有认知障碍,容易相信阴谋论,自认是受欺压的正宗美国人,所以憎恨美国现行社会机制,难怪川普的受害者叙事特别对他们的脾胃。
不妨设想,当一个少数族裔记者走进他家门采访,本身就带有精英的俯瞰式势能,那情景扎眼而且伤怀。
无法拯救的一辈人
然而再深究,2020没有受过大学教育的白人男性选民65%投给川普,这与经济地位很难说有直接关系。毕竟拉丁裔和非裔的经济地位更低,非裔平均家庭财富只有白人的1/8,拉丁裔男性比白人男性低35%。
说到底,白川粉铁盘最大内驱力来自身份认同的焦虑,亦即MAGA的身份政治。他们并不比非裔拉丁裔穷困,但抱有巨大的失落感。他们对社会进步浪潮的敌视,来自被贴上种族主义、白人至上、男权主义的标签,尽管他们确实是这种符号的代表。
在他们眼中,政治正确俨然精神压迫,逼着他们去改变舌尖上的话语和人际交往方式。比如民主党对少数族裔平权、对性少数群体的关注,让他们觉得自己被忽略,受到“逆向歧视”。
他们面对居高临下的精英,反智成了抵抗武器,以表达对“知识优越感”的敌对。譬如他们恨福奇、反疫苗,否定地球变暖,非要将风能太阳能妖魔化,就出于这种逆反心理。
川普擅长在伤口上撒盐,精于玩弄阴谋论。尽管他和家人都打过多针疫苗,2020也曾在竞选大会为自己表功(他在疫苗加速研制上确有功劳),被MAGA们满场臭嘘,他再也不提。2024干脆加入反疫苗合唱,这年头政治重于科学。
根据杜克大学和波士顿大学政治学系助理教授Jardina及Piston的研究,白人川粉更敌视少数族裔,52%认为黑人在生物学意义上比白人低等,27%认为黑人“缺乏自律,如同动物”。我敢说华川粉持此观念者比例更高!
毫无疑问,这背后就是身份政治,是担忧白人社会地位下降的心理失衡。1.6暴乱者95%是白人,85%是男性。据芝加哥大学社会学教授罗伯特·佩普的研究,暴乱参与者只有9%是失业者,而有40%属于中产阶级。
很明显,驱策他们攻打国会的不是经济失意,而是身份焦虑,他们更多来自白人正在减少的郡,而来自白人比例并无下降的南方地区所谓“红脖子”只占3%。
他们认为白人男性应该永远占支配地位,不容女权主义、有色人种、外来移民“污染民族的血液”。说到底,川普一直都是打种族牌。
前两日,有位未曾谋面的网友问我,为何美国人能够容忍川普这样一个浑身污秽满嘴谎言的人?
美国MAGA人群并非不知道川普是什么人,他进白宫才8个月身家暴涨到100个亿,MAGA也不计较,因为按照“我们”与“他们”的叙事,川普再坏也是我们的坏人,而对方有什么善人,那也是他们的,不是我们这边的。贺锦丽更非我族类,还不如奥巴马,后者至少不能否定他的美国人身份——虽然川普玩过“出生证”阴谋论,失败了。
右翼福音教会的解释则是,上帝选择了一个罪人来拯救国家。在柯克追思会上,川普说:“查理不恨他的对手,他希望他们好。这就是我和查理的不同,我恨我的对手,我不希望他们好!”如此违反基督教义的诅咒,全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川普让他们获得了人性恶的酣畅释放!
聪明人越是指责他恶俗粗鄙、反社会反伦常、破坏宪政,聪明人的对立面越是支持他,包括川普的谎言、作恶、34项已裁定的重罪、更多更严重的罪行,他们都不在乎。川普的存在本身就是对旧建制的颠覆和反动,他的不合逻辑的短句,粗野无文的口吻,那是他们听得懂而且倍感亲切的语言。川普像蛮牛一般冲撞践踏三权分立,摧毁联邦机构,羞辱专业精英,那是让他们做梦都笑醒的快意之事!
毋庸怀疑,哪怕川普消失了,MAGA运动还在,这股逆流不会轻易回落。说服一个人改变价值观念甚难,说服一群抱团的人更难,最平和的方法是后浪把前浪拍死在沙滩上。美国本来就在进步之中,等这辈人朽化了,美国会进步得更快,整个世界都如是——虽然那时会有新的问题,但历史总在螺旋式前行。
再观华川粉,他们多了一重精神污垢,内心世界比白MAGA更不堪,但他们在美国长大的下一代却不同,那就是聪明人和蠢人的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