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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詹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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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图：图左为乔纳森·林德内希特入狱照片，图右为火灾后满目疮痍的太平洋帕利塞德社区。
今年新年伊始，洛杉矶的不同地区爆发严重山火，烧毁约3.7万英亩土地，近25万居民收到疏散命令或警告。这些火灾是天灾还是人祸？现在人们得到了初步的答案：导致帕利塞兹大火(Palisades Fire)的嫌疑人抓到了。
今天（2025年10月8日），联邦执法官员宣布，29岁男子乔纳森·林德内希特 (Jonathan Rinderknecht，‘k’为静音) 被指控在1月1日故意纵火，引发洛杉矶拉赫曼大火(Lachman Fire)。拉赫曼大火在1月7日复燃，形成帕利塞兹大火 ，这场火灾成为加州历史上最具破坏性的野火之一，经济损失高达1500亿美元，造成至少12人死亡，6800多座建筑被毁。林德内希特的父亲是法国公民，母亲来自佛罗里达州，作为浸信会传教士在世界各地传教，他本人在法国出生长大，事发时是优步司机。
林德内希特于10月7日在佛罗里达州被捕，10月8日在奥兰多的联邦法院首次出庭。庭审现场，林德内希特穿着短裤和T恤，脚踝被铐，他轻声告诉联邦地方法官，他没有使用毒品，也没有精神问题，有能力接受庭审。法官安排10月9日举行听证会，考虑保释和移交加州事宜。
林德内希特被控以火手段恶意破坏财产的联邦罪名，如果罪名成立，将面临最低5年、最高20年监禁。检方表示，不排除后续对他追加进一步指控，包括谋杀罪。加州中区代理联邦检察官比尔·埃萨利 (Bill Essayli) 在新闻发布会上表示，“虽然我们无法挽回造成的损害和破坏，但希望他的逮捕和指控能为这场可怕悲剧的受害者带来一些正义”。
此次逮捕基于美国烟酒枪械及爆炸物管理局 (ATF) 主导的调查，合作方包括洛杉矶消防局、洛杉矶警察局和美国林业局。ATF洛杉矶分局特别探员主管肯尼斯·库珀 (Kenneth Cooper) 表示，“火灾是用明火点燃的”，并称“没有证据显示该地区当时有烟花被点燃”。调查收集了超过1.3万件证据，进行数百次访谈，包括一些海外访谈，并编制了300多份报告，其中包括一份200页的起源和原因分析报告。
愤怒的优步司机，曾用AI生成火灾图像
据起诉书称，林德内希特对该地区熟悉，过去的住所距离纵火点骷髅岩步道起点 (Skull Rock Trailhead) 仅有一个街区。
2024年12月31日晚间，他作为优步司机，载了两名乘客，分别在晚上10:15至11:15之间完成行程。两位乘客后来对调查人员表示，林德内希特当时看起来“激动且愤怒”。优步在声明中表示，已与ATF合作，确定司机在火灾发生前后的大致位置。
在太平洋帕利塞兹(Pacific Palisades)放下最后一名乘客后，林德内希特开车前往骷髅岩步道起点，停车后尝试联系一位朋友未果，然后走上附近的小道。在那里，他用iPhone拍摄了山顶区域的视频，同时反复播放一首法文rap歌曲——这首歌的音乐视频中包含物体被点燃的画面，而他此前几天已多次收听这首歌。
进入2025年1月1日午夜后不久，环境传感器平台在凌晨12:12记录到拉赫曼大火开始燃烧。调查人员使用他的手机数据定位起火时的位置，显示他当时站在距离火源上方仅30英尺（9米）的空地上。起火后，他在午夜后不久反复拨打911报告火情，但因步道信号覆盖不佳未能接通。他的手机上有尝试拨打紧急服务的屏幕录像，并最终打通报警电话。此时他声称自己在步道底部报告火情，但这一说法与地理数据不符。另一位居民已先报告了火情。
报警后，林德内希特开车离开现场，经过对向驶来的消防车。随后，他掉头跟随消防车返回现场，再次走上同一小道观察火势和消防员，并在凌晨1:02用iPhone拍摄更多视频。他的手机上还有他拍摄的消防员试图灭火的视频。
根据刑事起诉书，他是用明火点燃了拉赫曼大火。在报警后他还问ChatGPT：“如果你因为香烟点燃火灾，你有责任吗？”（ChatGPT告诉他需要承担责任。）起诉书称，这些行为表明他“想保存自己试图帮助灭火的证据，并创造关于火灾原因的更无辜解释”。但调查人员排除了其他起火原因，包括香烟、烟花、闪电和电线。1月24日，调查人员在林德内希特汽车的手套箱内发现了一个“烧烤式”打火机。他在调查中承认，上山时带了一个打火机。
追溯林德内希特的ChatGPT聊天记录可以看到更多线索。在纵火几个月前，林德内希特使用ChatGPT生成图像和文本。2024年7月，他要求创建一幅“dystopian painting”（末日画作)，包括燃烧森林和人群逃跑的场景。他的提示文本包括：“在画作中间，成千上万贫穷的人试图通过一个巨大的大门，大门上有大美元符号。大门和整个墙的另一边是富人集团。他们在放松，看着世界燃烧，看着人们挣扎。他们在笑，在自得其乐，在跳舞。”
此外，纵火前一个月，他输入提示：“我真的烧了我有的圣经。感觉很棒。我感到如此解放。”
1月24日，执法人员对他进行访谈时，他提供了起火地点的细节，当时该信息尚未公开，这表明他亲眼目击了火灾。他谎称自己首次看到拉赫曼大火时位于步道底部。对于当晚他是否在小路附近吸烟，他给出了相互矛盾的陈述。调查人员注意到，他在访谈中显得焦虑，当被问及谁点燃火灾时，他的颈动脉会搏动。
传教士之子，曾有过民事纠纷
据调查，林德内希特没有犯罪前科。根据公共记录和社会媒体帖子，林德内希特的母亲詹妮弗 (Jennifer) 来自佛罗里达，父亲乔尔 (Joel) 是法国公民，两人目前住在法国，在那里从事传教工作。俄亥俄州梅多布鲁克浸信会教堂 (Meadowbrook Baptist Church) 牧师肖恩·赫利 (Shawn Hurley) 对《洛杉矶时报》表示，他从1995年起认识这家人，他们每四年访问一次。他描述林德内希特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年轻人”。
林德内希特曾在好莱坞的一栋公寓大楼住了两年，该地区远离帕利塞兹大火，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邻居表示，林德内希特“保持低调”。另一位邻居Peter Chang在大楼住了四年，他描述林德内希特为安静、内向，“看起来很友善”，两人在走廊或电梯里碰到时都会聊两句。
在好莱坞居住期间，林德内希特卷入两起民事诉讼。一起是开车为DoorDash送餐时发生车祸，他被起诉，后反诉财产损害和情感痛苦，但案件被驳回。3月，他起诉一位邻居，但未出庭导致案件驳回。这些诉讼包括虐待和毒品使用指控。
大火后的某个时期，他搬到了佛罗里达，并在该州登记投票，从未公布过自己的政党归属。2020年9月，他先后向民主党选举委员会捐过两次钱，每次都是1美元，但纵火四年多前的2美元捐款，难以解释他纵火时的动机和立场。
洛杉矶历史上破坏性最大的野火之一
这把大火于2025年1月1日凌晨开始，当时覆盖8英亩的密集灌木，消防员迅速响应，直升机进行了水投，四个营地队伍被派往现场，保护了至少一处住宅。洛杉矶消防局于凌晨4:46报告火灾已被控制。火灾专家指出，由于火灾规模较大，完全确保熄灭难度高，通常需要手动检查，而洛杉矶消防局发言人表示，该部门不习惯在火灾冷却后几天内维持旧火场的巡逻。
1月7日，随着强风刮起，帕利塞兹大火开始形成，在太平洋帕利塞兹、托潘加 (Topanga) 和马里布 (Malibu) 等地肆虐，烧毁超过2.3万英亩土地，摧毁6837座建筑。当地有大量豪宅，根据Redfin对洛杉矶市议会数据的分析，被大火损坏或摧毁的房屋中位数价值为370万美元。此外，还有近100处此前价值2000万美元的房产在火灾中受损。
《旧金山纪事报》于1月11日报道，当地居民怀疑这场火灾源于早期火未完全熄灭。退休的加州林业与消防局副局长艾伦·卡尔森 (Alan Carlson)肯定了这种猜测，他当时对《旧金山纪事报》表示，拉赫曼元旦大火的闷烧余烬可能从干燥灌木根系中隐藏，1月7日强风吹来时复燃。从科罗拉多州到加州再到夏威夷，先前火灾的再次爆发（即所谓的复燃）是美国一些最具灾难性和致命性的野火的起因。今年夏天，加州官员协调了一场社交媒体活动，警告居民，在看似火焰已经熄灭的焦土地带，可能会在旧火看似已经熄灭的数周内引发致命的新火灾，因为火可能在地下或木材内部闷烧，几乎无法察觉。
与此同时，洛杉矶还爆发了伊顿大火。伊顿大火在阿尔塔迪纳 (Altadena) 社区烧毁超过1.4万英亩，导致19人死亡。伊顿大火于1月31日与帕利塞兹大火一同被完全控制，成为加州历史上第二和第三最具破坏性的火灾。当局表示，伊顿大火起因仍在调查中。
火灾过程中，居民面临突然袭击。《华盛顿邮报》报道了人们在无预警情况下逃生的经历：当干燥强风转向时，火势从郊区直扑市区，焚毁银行、杂货店、加油站以及街道上的房屋和车辆，警方要求司机弃车向海洋逃跑以避火烧身。两个火灾将多个街区化为灰黑色残骸，摧毁房屋、学校、企业和教堂。重建已在一些社区启动，但需数年时间，许多房主即使有保险也负担不起。
目前，林德内希特面临的指控限于联邦纵火罪。但联邦纵火罪的量刑可因导致伤亡而加重，如果涉及死亡，政府可寻求追加包括谋杀在内的指控。
帕利塞兹居民特里·法恩(Terry Fahn)失去了家园。他对《纽约时报》说，如果有人故意纵火，看到正义得到伸张，他会感到欣慰。但他的被捕并没有平息他的愤怒，因为他认为民选领导人以及州和地方消防官员未能做好准备，也没有及时应对最终演变成帕利塞兹大火的火灾。
“我为一个人如此堕落而感到愤怒，但这并不能减轻我对政府的沮丧和愤怒，”他说。
法恩列举了社区居民在火灾后提出的一系列担忧：该地区灌木丛生，消防员未能真正扑灭先前的大火，事后也未能充分监控该地区，即便当时刮起了强风。由于水库维修延误，消防员后来没有足够的水来灭火。
对火灾救援的外部审查报告指出，洛杉矶县的应急响应存在关键问题，包括警长部门和紧急管理办公室的人员短缺、过时的警报政策导致居民疏散警告延迟，以及应急响应者间的信息共享受限于不可靠的蜂窝连接、不一致的现场报告方法和不同通信平台。报告称，“虽然一线响应者面对极端条件时果断行动，并在许多情况下表现出英雄主义，但事件凸显了需要更清晰的政策、更强的培训、整合工具和改善公众沟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