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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詹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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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是使用TikTok的逾1.7亿美国用户中的一员，今天（3月13日）来自国会的消息恐怕会让你感到很沮丧：众议院刚刚通过了一项法案，可能会禁止TikTok，除非这家社交网络公司与其母公司字节跳动公司分拆。
共和党领导人在众议院快速通过了该法案，要求字节跳动在165天内将TikTok剥离，否则将直接从美国应用商店中将这款应用移除，法案最终以 352 票对 65 票的票数获得通过。
该法案现在将提交参议院，目前还不清楚控制参议院和白宫的民主党是否真的愿意对TikTok采取行动，但预计将面临一定的阻力。乔·拜登表示，如果该法案送到他的办公桌上，他将签署成为法律；但他本人的竞选团队上个月刚刚入驻TikTok平台。
目前国会面前的法案可能会对TikTok全国各地的用户产生广泛的影响——不管是用它解闷的用户，还是依赖该网站作为主要收入来源的内容创作者。
许多该法案的发起者表示，国会对这款应用毫无认识，只是把它当成了年轻人跳舞的娱乐平台，但它还是小企业主的宣传媒介与销售平台，也是社区、尤其是弱势社区彼此连接和自我教育的场所。
金融咨询公司牛津经济研究院(Oxford Economics)周三发布的一项研究称，TikTok在2023年为小企业主带来了147亿美元的收入，去年为美国国内生产总值(GDP)贡献了242亿美元。研究发现，TikTok在美国至少提供了22.4万个工作岗位，该应用对加州、德克萨斯州、佛罗里达州、纽约州和伊利诺伊州的经济影响最大。
保罗·陈(Paul Tran)和妻子开了一家名为Love and Pebble的护肤公司，周二，他们在国会大厦外举行了支持TikTok的集会，向其他参与者发出了一条信息：“你们会摧毁像我们这样的小企业；这是我们的生计。”
他对NBC新闻说，他们的小企业去年险些倒闭，直到抖音商店出现，“彻底改变了我们的生意”。他说，现在他们90%的业务都来自这款应用。
“如果你通过这项法案，”陈说，“你将摧毁我们真正相信的美国梦。”
也许你对TikTok潜在禁令还有很多问题。以下是其中一些问题的解释。
TikTok法案是什么？
这项法案将要求TikTok与其母公司字节跳动完全断绝关系，否则可能会被禁止进入移动应用商店和网络托管服务。
该法案还将建立一个程序，总统可以通过该程序将某些与外国政府有联系的社交媒体应用程序指定为国家安全风险。
该法案的提出源于长期以来的担忧，即担心位置信息等第三数据用于情报收集活动。而TikTok长期以来一直否认此类指控。
这并不是美国第一次试图禁止这款应用。2020年8月，前总统川普签署了一项行政命令，旨在禁止美国公司与字节跳动公司开展业务。在川普政府和字节跳动之间旷日持久的法律斗争之后，该命令最终被拜登总统推翻。
自去年11月以来，超过20个州已禁止在政府发放的设备上使用TikTok，许多大学——如得克萨斯大学奥斯汀分校、奥本大学和博伊西州立大学——已将其从校园无线网络中屏蔽。但禁令通常不会延伸到个人设备，使用者通常只需切换到蜂窝数据即可使用该应用程序。
2月27日，白宫通知联邦机构在30天内从政府设备上删除这款应用。加拿大和欧盟的行政部门最近也在官方设备上禁止了这款应用。
很多研究者和律师表示，TikTok确实可能造成潜在的数据安全隐患，但其他平台同样如此。哥伦比亚大学的公民自由律师贾米尔·贾弗(Jameel Jaffer)对NPR说，禁令无法解决这种问题。
“TikTok并不是唯一一个收集这类信息的平台。许多其他平台收集这些信息，包括美国的平台，然后这些数据提供给数据经纪人，然后将其出售给外国政府。”
民主与技术中心自由表达项目主任凯特·鲁恩(Kate Ruane)认为，在保护数据方面，更好的方法是制定全面的消费者隐私法，要求包括TikTok在内的应用程序以及Facebook等美国公司在处理用户数据方面面临更多限制。这种全面的方法，尽管在政治上可能不如众议院的法案那么有力，但也很可能改善TikTok以外的互联网生态。
法案送到参议院后会怎样？
简单来说，不会像在众议院那样丝滑通过。该计划必须在参议院获得一致通过，否则就会提交参议院商业、科学和运输委员会，在那里可能会陷入僵局。
今天早些时候，参议院多数党领袖查克·舒默只是说，众议院的法案送到参议院后，参议院将对其进行审查。共和党参议员兰德·保罗(Rand Paul)周二对《华盛顿邮报》表示，他将反对任何违反宪法的措施，国会不应该“试图剥夺1.7亿美国人根据第一修正案享有的权利”。
一位熟悉讨论的参议院助手告诉Vox新闻，参议员马克·华纳（弗吉尼亚州民主党人）将成为参议院的核心人物，他一直在与该法案的众议院发起人以及参议院情报委员会的同事进行协调。
这名助手说，华纳本人认为众议院的版本并不是一个完美的法案：他一直在倡导更广泛的立法，也就是不仅针对TikTok，也希望约束其他外国科技公司。
这个说法得到了CNN报道的证实。据CNN采访的参议员和助手说，目前参议院正在考虑两种主要方法。第一种是通过众议院的法案。但批评人士警告称，众议院的做法可能存在宪法缺陷，因此最终可能会在法庭上被否决。
第二种方法是参议院商业、科学和运输委员会主席玛丽亚·坎特韦尔(Maria Cantwell)提出的补救措施，她希望建立一个持久的程序，将法案更广泛地针对于其他可能对美国国家安全构成隐患的外国公司。
而一些观察人士认为，参议院当前的态度似乎表明，立法将有机会被拖延或阻止。
市场研究公司Cowen Inc.的政策分析师保罗·加兰特(Paul Gallant)在周三下午的一份研究报告中写道：“参议院没有迅速行动，时间越长，TikTok及其盟友赢得参议员支持的时间就越长。”
加兰特写道，选举年为法案迅速通过制造了阻力。因此参议员们可能会暂时搁置，直到选举结束后，再将该法案塞进必须通过的国防开支法案。
“我们仍然认为，2024年通过一项禁止TikTok的法案的可能性很大，”加兰特写道。“这将为以第一修正案为基础的一到两年的法庭斗争奠定基础。”
拜登和川普对可能的TikTok禁令有何看法？
拜登总统上周表示，如果法案通过，他将签署该法案。
白宫新闻秘书卡琳·让·皮埃尔上周表示，拜登政府期待参议院迅速采取行动。同时她也强调，拜登政府并不“认为这是禁止这些应用程序”，而是“确保它们的所有权”在美国手上。
川普刚好相反。在他执政期间，川普全力支持TikTok禁令。2020年8月，他发布了几项行政命令，要求字节跳动完全剥离这款应用。
现在，川普在唱不同的调子。周一，这位前总统告诉CNBC，他对目前摆在国会面前的法案并不那么热情。“TikTok有很多优点，也有很多缺点，”他说。“但我不喜欢的是，没有TikTok，你就会让Facebook变得更大——我认为Facebook和很多媒体都是人民的敌人。”昨天他进一步说，禁了TikTok会让年轻人“发疯”。
这位前总统的出尔反尔可能有几种解释。
本月早些时候，有报道称，川普已经修复了与增长俱乐部(Club for Growth)的关系，后者是一个著名的保守派非营利组织，近年来他一直与之不和。据Politico报道，川普在最近的一次活动中滔滔不绝地说：“我们又相爱了，我们深爱着对方。”
杰夫·亚斯(Jeff Yass)是增长俱乐部最大的捐赠者之一，他通过自己的投资公司持有字节跳动约15%的股份。川普突然支持TikTok，可能是因为他与亚斯和增长俱乐部的关系，这种理论甚至在他最极端的支持者中得到了支持，史蒂夫·班农(Steve Bannon)在周一的广播中暗示了这种联系。
川普改变立场的另一个原因，似乎源于“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川普的一些顾问认为，对TikTok采取更温和的态度，同时允许拜登成为TikTok的潜在破坏者，可能会在一定程度上帮助他获得年轻选民的支持。
此外，据《华盛顿邮报》周二报道，川普反对TikTok禁令还有一个原因：在观看了由联合公民主席大卫·博西制作的一部保守派纪录片后，他对马克·扎克伯格的敌意加剧了，该纪录片将川普在2020年输给乔·拜登归咎于Meta的这位首席执行官。
TikTok真的会在美国被禁吗？
尽管该法案现在势头强劲，但一个关键问题是，即使即使参议院通过了这项措施，前方仍有一场漫长的斗争。
该法案面临着法律障碍。任何可能限制言论自由的立法都将受到严格的法律审查。之前禁止这款应用的努力——包括川普时代的行政命令和蒙大拿州的一项州法律——很快就遇到了宪法第一修正案的挑战。
根据第一修正案，国会在没有首先证明某款应用对国家安全构成迫在眉睫的威胁之前，不能直接禁止其在美国使用。
“在美国，限制言论的门槛非常高，”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Center for Strategic and International Studies)研究员凯特琳·金-罗斯曼(Caitlin Chin-Rothmann)对《大西洋杂志》表示。
“在我看来，禁止TikTok显然是违宪的，”哥伦比亚大学骑士第一修正案研究所的律师拉米亚·克里希南(Ramya Krishnan)对Vox说。
本月早些时候，美国公民自由联盟(American Civil Liberties Union)和其他几家领先的科技和民权组织致信国会，警告该法律将“践踏美国数百万人的宪法赋予的言论自由权利”。公开信进一步指出：“TikTok是大量受保护的言论和结社的家园：它使用户能够讨论他们的观点，分享他们的爱好，创作艺术，并获取来自街头和世界各地的新闻。破坏对平台的访问就等于破坏了对言论自由的访问。”
如果该法案获得通过，从功能上来说可能意味着TikTok在美国的终结。
该法案给了TikTok大约六个月的时间来找到一个新的美国所有者，但找到买家可能会很困难。很少有美国公司能负担得起数十亿美元进行这样的收购。而那些能够扭转局面的大型科技公司可能对如此大规模的收购不感兴趣，也不愿意承担法律风险。Meta、谷歌和微软等规模足够大的公司可能不会试图收购TikTok，因为拜登政府积极利用反垄断法来阻止科技巨头变得更加强大。TikTok的一位发言人因此表示，它认为国会的这一举动实际上等于是一项禁令。
如果该法案最终获得通过，其条款将在国内树立一个明确的先例：其他外资运营的平台可能会受到类似的制裁。这可能为外资公司带来寒蝉效应，也会连累美国公司的海外发展。
根据民主与技术中心自由表达项目鲁恩的说法，这样的禁令将导致美国的产品在国外遭到报复。她对《大西洋杂志》说，潜在的后果可能会进一步限制全球用户获取信息和言论自由的机会。
谁将遭到直接伤害？
TikTok用户可以通过多种方式赚钱。与YouTube类似，TikTok也有一个项目，创作者可以根据他们的内容被观看的次数获得报酬。用户还可以通过品牌合作、产品植入、合作，以及参与TikTok商店来赚钱。这种营利方式已经被证明对小企业主和一些弱势人群，比如残障人士进行创业格外友善。
30岁的布兰登·赫斯特(Brandon Hurst)拥有一家植物店，他对《华盛顿邮报》说，TikTok已经成为他的小企业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一年前加入TikTok让他的生意重获生机。他去年卖出了5万多株植物。
“禁止TikTok会关闭很多小企业，包括我的企业，”他说。“这些众议员和参议员不明白，他们的所作所为不仅会伤害他们所谓的内容创作者，还会伤害小企业。”
“对TikTok的任何禁令都不仅仅是禁止言论自由——你实际上是在对我们的国家经济造成巨大伤害，”投票反对该措施的加州民主党众议员罗伯特·加西亚(Robert Garcia)周二在反对者的集会上说。“全国各地的小企业主使用TikTok推动我们的经济向前发展。其中一些创作者和企业主完全依赖TikTok来获得收入和工作。这样措施可能导致他们彻底失去生计。”
加西亚补充说，这款应用也是人们联系的重要方式。
加西亚说：“作为一个公开的同性恋者，这是一个我获得如此多同性恋信息的地方，也是同性恋创作者分享新闻的地方。TikTok是一个表达的空间，禁止TikTok也意味着剥夺有色人种和酷儿创作者的声音和平台，他们把TikTok当作自己的家。”
近年来，TikTok已成为一个巨大的教育中心。通过#LearnOnTikTok计划，该公司与800多名公众人物、出版商、教育机构和主题专家合作，为这款应用带来更多高质量的教育材料。TikTok还向制作教育内容的教育工作者和非营利组织提供资助。
“两党都知道，TikTok是一个至关重要的工具，许多人，尤其是年轻人，用它来进行教育、宣传和组织，”数字策略师和内容创作者安妮·吴·亨利(Annie Wu Henry)说。“同样非常明显的是，这些政客中的许多人并不完全了解他们试图禁止的这款应用是什么，甚至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禁止它。”
许多创作者也表达了对切断上亿美国人使用的主要通讯工具的影响的担忧。
“这剥夺了美国人的言论自由权利，这真的不好，”内容创作者卡莉·戈达德(Carly Goddard)说，她也是蒙大拿州TikTok禁令案的原告。“在TikTok上，你可以看到我们的世界正在发生什么。在我们的世界里，有比禁止一款应用更值得担心的事情。这才应该是我们关注的重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