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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溪边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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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比较大的新闻之一是来自路透社的一个独家报道：目前密歇根州总检察长的共和党提名人马修·德佩诺（Matthew DePerno），2020年总统大选后曾带领一个团队寻找证据支持前总统川普的虚假选举欺诈指控。在那个过程中，他们未经授权接触了投票设备。
根据州法律，未经授权就寻求或提供对投票设备的接触是一项重罪。这是目前密歇根州现任总检察长达纳·内塞尔（Dana Nessel）正在调查的四个类似事件中的一个。启动该调查源于密歇根州州务卿乔斯林·本森（Jocelyn Benson）的请求。本森在今年2月的一份声明中说，“至少有一个不知名的第三方”获得了里奇菲尔德镇（Richfield Township）和罗斯康蒙（Roscommon）郡的投票机和数据硬盘，而他们没有获得授权。
投票和计票设备必须遵守严格的监管链要求，以确保准确性和防止欺诈。接触这类设备的权限受到严格控制，任何被未经授权的人接触过的机器通常都会停止使用。
路透社在全国范围内发现了至少17起川普支持者未经授权获得或试图获得接触投票设备的事件，内塞尔正在调查的这四起都是这17起事件中的一部分。密歇根州共占了其中的11起。
路透社是如何发现这个案子的
路透社是根据对法庭文件和公共记录的分析发现这一投票系统安全漏洞事件的。说起来路透社所用的方法很简单。
2020年总统大选后，德佩诺带领一个团队到处寻找选举舞弊的证据，并参与了一些官司，其中之一就是挑战多米尼克（Dominion）公司和ES&S公司的选举设备，说这些设备容易受到黑客攻击，有操纵选票之嫌。
德佩诺的团队提交给法庭的报告现已公开。路透社就是在某个报告的一张照片中发现了一个投票机的打印记录，从照片中还能看到打印记录中有一串10位数字。路透社通过从镇政府获得的公共记录证实，这些数字与里奇菲尔德的一台计票器的序列号相符。州政府官员此前已确认里奇菲尔德是投票设备安全漏洞的所在地。
路透社请一位选举安全专家审查这些材料。无党派的选举安全倡导组织“改善选举公民”（Citizens for Better Elections）的主席兼首席技术专家凯文·斯科格伦德（Kevin Skoglund）说，这些匹配的数字表明，德佩诺的团队可以进入里奇菲尔德镇的投票机或其数据硬盘。
斯科格伦德告诉路透社说，毫无疑问，照片上的东西是从那台DS200机器上输出的——有人实际操作了那台机器。
另一位熟悉ES&S投票设备工作原理的人检查了路透社获得的记录，同意斯科格伦德的分析结果。
实际上，根据警方记录和通过公共记录申请获得的短信，德佩诺已经从包括里奇菲尔德镇在内的四个镇的地方官员手中拿到了投票机。
未经授权任何人都不能经手投票机或相关设备
在一个民主国家，选举是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选举过程中的每一个步骤都有严格的规定和管理。很多东西外人不一定知情，但作为一个有差不多10年工龄的选举工作人员（poll worker），我对此深有体会。
虽然各州的选举法不同，所用的选举设备不同，具体投票规则也不同，但大致原则是相通的，所以每一次读到新闻报道中有一些选举程序中工作内容细节的描述，我基本上都能理解是怎么回事。这个事件牵涉到的是未经授权接触投票设备。
我们郡用的投票机平时都是锁起来的。一方面是放置机器的房间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随便进入。另一方面，每一个机器都是上锁的，没有钥匙打不开。除了投票那天，投票机的钥匙和机器始终是分开的。
选举日那天，已经设置好的投票机提前一天运到投票站。从那时起，那间房间就不能随便进入，直到第二天一早相关的工作人员去开门。而每一个投票机的钥匙是选举日当天才送到我们手里。
2016年总统大选中，俄克拉荷马市的一台投票机。图源：《纽约时报》
我们负责打开机器，监管投票。投票完成后，我们打印出投票结果。每个机器有两把钥匙，其中一个是负责启动投票硬盘的。启动时，打印机会自动打出一个结果，上面显示时间和投票结果。这一张应该是0投票。晚上投票结束“关闭”硬盘时，打印机再次自动打印，而且一式三份。这一次不再是0投票，这就是当日这个机器上的投票结果了。三份打印将分别送往不同的机构。
等到所有东西，所有数字都核实无误，每个人都在无数文件或打印件上签了名后，我们才锁上投票机。锁机器之前，我们要拿出投票机里的数据硬盘。那个数据硬盘是上了塑料封条固定在投票机里面的，只有这时候我们才能破那个封条。然后我们将投票机钥匙连同所有与投票相关的资料，包括数据硬盘，一同交到郡总部。出发前，我们镇所有选区的数据硬盘将被集中起来再次用塑料封条封在一个大塑料箱里，而送投票资料这一程是警察护送，坐镇里的警车去的。
后面的选票统计工作就都是依赖打印出来的数据进行，没有特殊原因，不会再去动数据硬盘这样的“原始资料”。换一句话说，没有特别授权，任何人都没有资格接触投票原始资料。
2020年总统大选后因为川普及其团队造谣有选举舞弊，特别是怀疑有系统性问题，好几个州都有部分选区重新计票。不要以为计票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每一个选举的原始资料是非常“神圣”的东西，就好像我们送资料去郡总部都要警车接送一样，必须每一个步骤都有严格规矩和监督。
2020年亚利桑那州某地的选举结果被两次重新审计，但第二次审计时共和党专门雇用了自己信任的公司，而那个公司属于没有这方面专业经验的。我记得当时有媒体报道说，选举专家认为，那家公司审计之后，那些原始资料就没用了，因为你不再能相信这些资料还能产生出有意义的数据，而那些投票机可能都必须报废了。
这就是为什么专家斯科格伦德分析出来德佩诺的团队进入了里奇菲尔德镇的投票机或其数据硬盘，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
共和党人选举舞弊的谣言后果严重
长久以来，共和党一直用选举舞弊做幌子来打压选民投票。但川普又发明了一个新的花样：在选举还没发生时就宣布，如果输了，那一定是有人作弊。川普2016年就这样说，但因为他赢了，这件事无疾而终。
2020年他输了，这样的计略就带来了严重的后果，包括1月6日国会暴乱。
2022年共和党的候选人中也有人早早就号称，唯一输掉选举的可能就是对方舞弊，似乎1月6日暴乱的教训还不够似的。我在投票站就亲眼看见了这类谣言的后果。
2021年初选是川普输了选举后的第一次选举。因为是初选，而且不是大选或中选年，一般很少人投票。我们选区来投票的不足百人，却有好几位表示对选举结果不再有信心，让人痛心。
那天有一个选民问我，我们是不是用的多米尼克的机器，并说不相信这家的机器。我说不知道是谁家的机器，但多米尼克的机器是没问题的。这位女士坚决不同意，让人很无语。
我们镇另一个选区一位共和党的选举工作人员告诉我一件事：有个选民一进屋就绕着投票机器转，看有没有线连接到什么地方。这位工作人员告诉他，每一个投票机都是独立的，不与任何东西连线。唯一的线就是一根电源线！
这种动摇选民对选举制度信心的做法，其实动摇的是民主制度的根基。当选民不再信任选举体制时，以暴力手段推翻选举结果就也有其合理性和合法性了。这个才是最危险的。
我们首先需要杜绝的是系统性舞弊
那些上当的选民大多是年纪比较大的白人，他们根本不了解现实，也缺乏判断能力。说真的，现在还有谁需要靠连根线来作弊啊！哪个骇客是要亲自跑去什么地方作案的？
《纽约时报》报道：四个州的选区划分被裁定为非法。但它们仍然被使用。
其实，真正的作弊是那种靠不合理选区划分获得选举优势，靠不合理的选举法剥夺少数族裔选民资格，靠不合理的投票资源分配，让某些地区的选民排几个小时的队才能投票。对了，看看佐治亚州的选举法，排那么长的队，还不让人递水递食物，否则就是非法，是犯罪！以上这些都是共和党的一贯伎俩。
相比之下，就是真的有个人性质的选举舞弊，影响的也就是一张选票。而上述那样系统性的动作，绝对是可能改变选举结果的。而且，现在抓到的那么几个选举舞弊个例，还都是共和党人所为。所以，共和党人高叫抓选举舞弊，就是贼喊捉贼。
最令人担心的是选举机制是否依然牢靠
2020年的选举，虽然经历了1月6日国会暴乱，也在各个层次经历了多种考验，总算最后有惊无险，顺利完成权利移交。但是，我们有信心说下一次自由选举的结果不会被推翻吗？
上周亚利桑那州初选，三位分别赢得共和党的州长、总检察长和州务卿党内提名的，都是声称2020年川普选举被盗的，也是这次获得川普支持的候选人。
在宾夕法尼亚州，共和党的州长提名人道格·马斯特里亚诺（Doug Mastriano）发誓要通过他任命的州务卿取消任何他认为有欺诈行为的选举。密歇根州、亚利桑那州和宾夕法尼亚州可都是总统选举的摇摆州，是总统选举的必争之地。
与此同时，专业选举官员却因种种原因离开这个是非之地。2020年大选风波落幕半年后，《纽约时报》曾发表一文报道这个现象，文章标题是“经过噩梦般的一年，选举官员们纷纷辞职”。下图为那篇报道的截屏，图中人是2020年11月刚刚赢了爱荷华州达文波特市首席选举官第四个任期的罗克珊娜·莫里茨（Roxanna Moritz）。她的得票数超过了选票上任何其他候选人。但五个月后，她辞职了。
莫里茨在接受采访时说：“我在感情上再也无法承受这种压力了。”
对民主党人莫里茨女士来说，最初的导火索是共和党人主导的调查，调查内容是她决定给去年秋天冒着疫情危险在投票站工作的人员发放危险津贴。莫里茨说她接到上司说将对她做调查的电话时，当场就在车库里吐了。但让她做出辞职决定的最后一根稻草，是爱荷华州立法机构在今年2月份颁布的一项新法律，该法律使投票变得更加困难——并对选举官员的错误（比如她给选举工作人员的9,400美元的额外补助没有事先寻求批准）处以罚款和刑事处罚。
莫里茨说：“我可能会被指控犯有重罪。我可能会失去我的投票权。所以我决定离开。” 而做类似决定的选举官大有人在。
根据《纽约时报》2021年7月份的报道，在俄亥俄州西南部的14个郡，每四个选举主任或副审计长中就有一个离职。在堪萨斯州，每四个选举官员中就有一个在去年11月辞职或在连任选举中败选。宾夕法尼亚州67个郡的21名主任或副主任已经或即将离开选举岗位。
选举官们在问自己：这个工作还值得吗？有必要承受“新的环境”带来的压力吗？
2020年选举官和选举工作人员的工作特别繁重。疫情给工作带来了额外的工作量。但是最大的挑战来自共和党对选举结果的核查，因为他们不是正常的核查，而是鸡蛋里挑骨头那种对选举结果的质疑。当时的总统川普和他的律师团队造谣有大量选举舞弊，干预甚至直接对选举官个人施压，更给选举工作人员带来了特别大的麻烦，包括对人身安全的威胁等。
根据无党派布伦南司法中心（Brennan Center for Justice）2021年7月发布的一份报告，调查显示，三分之一的选举官员说他们在工作中感到不安全。五分之一的人说他们对有选举官受到死亡威胁这个事情担忧。关于选举的虚假信息的广泛传播，超过四分之三的人说这使他们的工作更加困难，超过一半的人说这给他们带来更大的危险。
与此相反的是，2020年大选之后，共和党招募了大量人竞选选举官员职位，而他们招募的都是不相信2020年大选结果的人。这样不是大量选举官员要被相信2020年大选被偷的人取代了吗？
如果真的发生上述马斯特里亚诺那样的人发誓要做的硬行取消他们认为有舞弊行为的选举结果，那我们就真的要面对一场宪政危机了。
所以，现在密歇根司法部门对德佩诺团队2020年行为的调查非常非常有意义。我们必须杜绝任何真正的选举舞弊行为。
有可能指派特别检察官对此事件做调查
德佩诺已经在初选中出线，成为共和党密歇根州总检察长的候选人。现任总检察官内塞尔正在寻求连任，如果她的政治对手成为她办公室的调查对象，这将产生利益冲突。总检察长办公室拒绝对其调查的具体细节发表评论，但表示内塞尔将“采取适当措施，如果出现利益冲突，她本人和她的部门将回避”。
“适当的措施”也包括这样的动作：内塞尔针对州务卿对此事件进行调查的请求已经发出回信，指示州务卿将请求送交检察长协调委员会，这是检察长办公室内的一个自治实体。该委员会将决定是否需要任命一名特别检察官。
州务卿办公室发言人杰克·罗洛（Jake Rollow）说，该办公室认为德佩诺的团队没有获得授权就接触了投票设备是非常严重的事情。他说：“为了确保密歇根州的选举在未来是安全的，非法进入该州投票机的人必须承受后果。”
参考资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