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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詹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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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图：一名抗议者在华盛顿的最高法院外。来源：Getty
在过去的几天里，最高法院给了任何希望前总统川普因试图推翻2020年大选而面临后果的人两记重拳。
2月28日，最高法院下令无限期推迟前总统川普四项刑事审判中最重要的一项。然后，在接下来的周一（3月4日），也就是 “超级星期二”初选的前一天，最高法院一致推翻了科罗拉多州最高法院因川普参与1月6日的叛乱而将其排除在选票之外的决定，结束了该州和伊利诺伊州、缅因州等地试图将川普踢出选票的努力。
这一决定公布后不久，川普在他的社交媒体网络上写道：“美国的大胜利！！”
乔·拜登总统连任竞选团队的经理昆汀·富尔克斯(Quentin Fulks)对最高法院的裁决反应冷淡。
“我们真的不在乎，”富尔克斯周一在接受MSNBC采访时说。
“这不是我们计划击败唐纳德·川普的方式，”他继续说道。“从发起这场竞选的第一天起，我们的重点就是在投票箱上击败唐纳德·川普。”
该案名为川普诉安德森案(Trump v. Anderson)，起因是六名科罗拉多州选民提出的挑战，他们根据第14修正案第3条，试图取消川普参加该州共和党初选的资格。这一条款俗称“叛乱条款”，是在南北战争后通过的，它当时的目的是确保那些为了捍卫奴隶制而不惜参与“叛乱和起义”的前公职人员，不能再度担任公职。
科罗拉多州的一名初审法官裁定，川普参与了叛乱，但接受了他的论点，即第3条不适用于总统。
到了科罗拉多州最高法院，该法院在史无前例的裁决中决定，第3条可以适用于川普，而且该法院认为川普煽动了对国会大厦的袭击。
值得注意的是，在周一的美国最高法院意见中，与科罗拉多州的情况不同，没有一位大法官对川普是否参与了叛乱表明立场，所有的意见都集中在法律问题上。
所有九名大法官现在都同意，各州不得单方面取消总统候选人的资格。他们认为，这样做将允许少数几个州事实上能决定总统选举的结果，从而破坏选举和总统职位本身固有的国家性。宪法在联邦政府和州政府之间的权力划分，不允许一个州单独出来，取消代表整个国家竞选的联邦候选人的资格。
然而，法官们的共识到此为止。五名大法官代表的多数意见更进一步，宣布只有国会可以对联邦候选人执行叛乱条款。
最高法院的三位自由派法官，即索尼娅·索托马约尔、埃琳娜·卡根和凯坦吉·布朗·杰克逊，在一份联合意见中表达了他们对多数派不必要的越权行为的失望。他们说，这是为了让法院和川普“远离未来的争议”。
由川普提名的保守派法官艾米·科尼·巴雷特(Amy Coney Barrett)事实上也站在了自由派一边。她撰写了一份单独的意见，表达了她对多数派意见的反对。所以，实际上，这场进入了最高法院的案件是以5比4的投票结果，废除了针对联邦公职人员的叛乱条款。
该案的判决实际上有可能为今后的法律争议埋下一颗定时炸弹。现在最高法院多数意见认为国会有权执行第14修正案；那么如果川普在11月获胜，但民主党控制了国会两院，并采取行动取消他的资格，那该怎么办？
以下是有关近期最高法院对川普案两起重要裁决的分析。
判决没有讨论川普是否真的“参与了叛乱”
对于川普是否真的参与了叛乱这一根本问题，最高法院周一的裁决完全没有提供任何清晰度——既没有裁定他是否参与了叛乱，也没有就此事进行讨论。
一些川普的批评者指出，最高法院在这个话题上保持沉默，这本身已经是一种胜利，因为法院未能免除他对国会大厦骚乱的责任。
科罗拉多州地方法院和科罗拉多州最高法院都裁定，川普参与了叛乱，理由是他在2021年1月6日国会大厦遇袭前发表的演讲，以及袭击发生后他没有立即采取行动。
该州最高法院表示，川普的“行为构成了公开、自愿和直接参与叛乱”。
伊利诺伊州的一名法官和缅因州的州务卿也裁决认为，川普参与了叛乱。
多数意见认为各州没有决定权
对于科罗拉多州的判罚，川普的律师团队在美国最高法院的主要论点是，总统不是第3条所涵盖的官员之一，该条款没有提到总统一职。这一论点在周一没有获得投票。
该条款全文如下：“任何曾宣誓支持合众国宪法的国会议员、合众国官员、州立法机构成员、州行政官员或州司法官员，若曾参与叛乱或反叛，或向其敌人提供帮助或安慰，则不得担任国会参议员或众议员、总统和副总统选举人，不得担任合众国或任何州的任何文职或军事职务。”
它补充说，“但国会可以通过两院三分之二的投票来消除这种障碍。”
但周一的裁决其实没有理会川普方的这些论点，而是认为，一个州不能取消总统候选人的资格，部分原因是它没有这种权力，部分原因是拥有这种权力会导致混乱。
“如果将这一特殊修正案解读为授予各州取消联邦公职候选人资格的权力，那将是不协调的，”裁决称。
该裁决指出，允许各州拥有这样的权力可能会导致“拼凑”方法，部分原因是各州处理此类问题的方式各不相同。
“不断演变的选举地图可能会以不同的方式和不同的时间戏剧性地改变全国各地选民、政党和各州的行为，”该裁决说。“如果在全民投票后试图执行第3条，那么这种破坏将更加严重，可能会使数百万人的投票无效，并改变选举结果。”
5:4的态势
五名法官比全体法官更进一步，宣布各州执行不了叛乱条款，能执行的将是国会。
五名大法官，包括首席大法官约翰·罗伯茨，法官克拉伦斯·托马斯、塞缪尔·阿利托、尼尔·戈萨奇和布雷特·卡瓦诺在一份多数意见里宣布，只有国会可以对联邦候选人执行叛乱条款。多数派表示，国会必须“规定”具体程序，以“确定”根据第14修正案，某个官员何时被取消资格。
最高法院的三位自由派法官都表示，法院不需要走那么远。
他们同意允许科罗拉多州取消川普的资格会导致“混乱”，但他们不同意国会的执法对第14修正案“至关重要”。他们认为，这实质上削弱了法院未来介入此事的能力。
三位大法官引用首席大法官小约翰·G·罗伯茨(John G. Roberts Jr.)的话开始了他们的少数派意见。罗伯茨在2022年同意法院对多布斯诉杰克逊案的判决，但不想推翻罗伊诉韦德案时表示，“如果没有必要做出更多裁决来处理一个案件，那么就有必要不做出更多裁决。”翻译成大白话，即，法院判决不应该解决了一个问题，又添一个新问题。
他们写道：“法院今天只需要解决一个问题：一个州是否可以将被发现参与叛乱的总统候选人排除在选票之外。但是，多数意见裁决提出的问题比我们面前的案子要多得多。……在一个迫切需要司法克制的敏感案件中，它放弃了这一做法。”
“本法院有权‘说出法律是什么’，”他们写道。“今天，法院背离了这一重要原则，不仅对本案做出裁决，而且对未来可能出现的挑战做出裁决。”
至于保守派法官巴雷特，她撰写了一份单独的意见，表达了她对多数派越权的反对，但她似乎也不愿意像三位自由派大法官那样发表异议，她说，“现在不是用刺耳的声音放大分歧的时候。”
两份裁决，留下问题与后患
在周一的判决中，法官们想要保持至少表面上的一致意见。
但这种所谓的一致意见的代价是，这件事或多或少留下了尾巴，可能后患无穷。比如，如果民主党控制了国会两院（虽然这种可能性不大），并采取行动取消他的资格，那该怎么办？
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University of California-Los Angeles)法学教授里克·哈森(Rick Hasen)写道，令人沮丧的是，目前尚不清楚国会的界限是什么；这样一来，就算是川普当选，国会在2025年1月6日清点选举人票时，仍然有可能根据第三条拒绝川普。
“我们很可能会经历一个非常非常糟糕的选举后时期，国会试图取消川普的资格，但最高法院表示国会越权了，”他写道。
该裁决还与法院的其他判决产生了一些冲突，在这些判决中，法院认定重建时期的其他修正案——其中一项包括与第5条类似的语言，甚至第14修正案本身——都是自动执行的。
在1966年南卡罗来纳州诉卡岑巴赫案中，法院裁定第15修正案是自动执行的。该修正案规定，“国会有权通过适当的立法来执行本条。”
最高法院甚至在1883年的民权案(Civil Rights Cases, 1883)中说，第14修正案“毫无疑问是自动执行的，没有任何辅助立法，只要它的条款适用于任何现有的情况”。
这项裁决还让川普继续辩称，自由派活动人士在试图在法庭上把他赶下台方面做得太过分了。不过值得注意的是，科罗拉多州的诉讼是由共和党和无党派选民提起的。
另一个问题是最高法院裁决的前后不一。周一的川普诉安德森案有力地证明，最高法院可以迅速采取行动，解决事关国家重要性的争端——至少在川普自己的利益受到威胁时是这样。科罗拉多州最高法院于2023年12月19日取消了川普的竞选资格。最高法院于2023年1月5日受理此案，并于2月8日听取辩论。现在，不到一个月后，法官们以有利于川普的方式解决了这个案子。
最高法院对安德森案件的加速审理，与对川普在1月6日的刑事审判中声称拥有绝对豁免权的处理形成了鲜明对比。相比之下，2月28日，最高法院下令暂停对川普的审判，表面原因是，法官们可以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考虑川普的论点，即他在担任总统期间从事的任何“官方行为”都不受起诉。此案审理进展缓慢，以至于他似乎不太可能在11月之前面临审判。
这种差异本身可能提供了一个线索，那就是在这些案件中存在着法律之外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