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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作者:Katherine J. Wu
编译:Yanzi
字数:38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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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面图来源:NYTimes
前言:随着Covid-19感染人数激增,美国一些州已经开始调整防疫政策以应对不断增加的病毒传播。虽然奥密克戎变异株传播速度很快,但它似乎看起来没有那么容易引起重症。不过,我们真的可以因此松一口气么?其背后是否带来了新的的危机?
本文翻译自《大西洋月刊》发布的文章,原文作者Katherine J. Wu
这几周,美国大部分地区对奥密克戎变异株的态度像是“好险啊!能松一口气了”。和之前的一些新冠变株(如德尔塔)相比,不少报告让人们对奥密克戎持相对乐观的看法。它似乎不感染肺部。
例如,感染了奥密克戎的实验室小鼠和仓鼠似乎能轻松克服病毒攻击。而且,感染人群中有较低比例的人会最后住院或死亡。这使一种看似可靠的说法得以生根发芽:奥密克戎是温和的。即这种变株温顺、无害,人们戏称其为 #Omicold,指它不会比流感更糟。
有些人认为,它”无足轻重”,全球应该简单地”允许这种温和的病毒传播”,并避免减缓传播速度。正如肯塔基州共和党参议员兰德·保罗(Rand Paul)想让你相信的那样,奥密克戎基本上是”大自然的疫苗”。
耶鲁大学的免疫学家岩崎明子(Akiko Iwasaki)说,对奥密克戎变株的不屑一顾,觉得它微不足道,甚至是”理想型变株”,代表了”一种非常危险的态度”。
Akiko Iwasaki,图源:Yale.edu
康奈尔大学的行为科学家尼尔·刘易斯(Neil Lewis)告诉我,问题在于”温和”这个词,这是一个狡猾且有害的用词,”它想表达的不同于人们所理解的意思”。
当然,人们会在感染新冠后自我感觉不太严重,特别是如果Ta们已经接种了疫苗。我们确实有理由认为奥密克戎从基因上看可能比德尔塔危害更弱。但是它的肆意传播已经造成了一个根本不温和的局面。而现在,”温和”的概念使疫情对每个人造成更坏的影响。
对奥密克戎的看法也许可以归结为假二分法。变株的危险性较小,常常被人们误解为变种根本不危险。
我们已知新冠不同变株的严重性程度不同。从人均数据来看,奥密克戎似乎比德尔塔更不可能令感染者住院或死亡。
南非是最早出现奥密克戎的国家之一,病例数达到创纪录的峰值,但住院、进入重症监护室和死亡人数仍远低于前一波的峰值。在欧洲部分地区,感染似乎也在与重症脱钩。即使在疫情最严重的美国,早期的数据也表明,奥密克戎病人转为重症的倾向有所减弱。
我们容易把这一切都“归功”于病毒,但这样看就过于简单化了。疾病总是表现为病原体和宿主之间的相互作用,这意味着奥密克戎病人症状较轻有两个主要原因:适应性更强的人类,或更温顺的微生物。从目前这波疫情来看,很可能是这两种效应的碰撞。
第一个因素完全在于我们人类。新冠疫情的这两年里,数亿人染疫,并促使数十亿人接种疫苗,人类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更能防御奥密克戎的攻击。
在英国,12岁以上至少接种两剂疫苗的人超过人口的80%。疫苗明显降低了感染者的住院风险,尤其是那些加打了加强针的人。在南非,人口平均年龄很年轻,之前许多人感染过新冠,可能产生了类似的缓和作用,因此对新冠重症有更好的防御能力。
第二个因素是病毒的内在影响力,但因为全球的免疫力更强,病毒影响力变得更难解析,波士顿马萨诸塞州综合医院的微生物学家和传染病医生罗比-巴塔查里亚(Roby Bhattacharyya)说。
不过,即使是未接种疫苗的奥密克戎患者,最终住院、住进重症监护室或使用呼吸机的可能性也不大。感染奥密克戎的实验室啮齿动物似乎也没有病得很重,也许因为新变株在肺部的定植能力不如德尔塔,而严重呼吸道疾病的炎症往往从肺部开始。
剑桥大学的病毒学家拉文德拉·古普塔(Ravindra Gupta)也提到了类似的观点,研究人员发现奥密克戎不怎么感染从肺部提取的组织,可能更喜欢藏匿在喉咙等较高的地方。虽然在啮齿动物或培养皿中观察到的事情不能概况在人身上会发生什么,但免疫学家岩崎明子仍然认为”奥密克戎本身没有那么致命”。
公平地说,一般的奥密克戎病例情况确实是”不那么严重”。对很多人来说,Ta们是年轻健康的宿主,接种了最新的疫苗,对峙的是至少比德尔塔稍弱的一些的病原体。
不过,别忘了德尔塔很可能比它已经很可怕的”祖先”更难应付,所以简单称奥密克戎为”温和”,大大低估了它仍然构成的危险,尤其是它的宿主是未接种疫苗或已接种疫苗但仍易受感染的人。就算接种了三针疫苗的人也无法躲避感染奥密克戎的风险,特别是在病例激增、接触风险高且频繁的情况下。
奥密克戎给我们一个关于病毒繁殖的惨痛教训:如此多的人被感染,以至于医学上相对较小比例的重症病例仍爆发成绝对惊人的数字。
美国许多民众至少有一个可能引发新冠重症的健康风险因素,而且还有四分之一的美国人未接种过一剂疫苗,美国医院重症病例如“脱缰野马”,但不管国内外,基本对此都是缄默不语。住院数已经达到一个新的疫情高峰,其中许多住院患者是年纪太小,尚无法接种疫苗的儿童。当奥密克戎找到脆弱的宿主时,它仍然可以造成新冠病毒最坏的结果。而奥密克戎正在找到这些宿主。
而且,新冠病毒不一定非得是重症才会造成伤害。加州大学旧金山分校的重症监护医生雷克什米·桑托什(Lekshmi Santhosh)就亲眼目睹了奥密克戎使患者的慢性健康问题恶化,以至于带来致命危害。她说,”你可以说病人不是死于新冠,但如果Ta们没有感染新冠,就不会引发其它问题。”
耶鲁大学的免疫学家岩崎明子也担心出现长期新冠症状病例的浪潮,这些新冠后遗症的病例的产生,可能从最初几乎无症状的感染开始。她告诉我:”这些人中有的卧床不起,好几个月都无法重返工作岗位。这一点也不‘温和’。”
在数量足够多的情况下,任何奥密克戎感染都会造成严重破坏。在全美各地,许多人在自我隔离,学校和企业关闭,使原本已经人员短缺的医院陷入困境。全美各地许多医院承载力已经达到或超过饱和,令患有其它疾病的人们难以就医。
颇有讽刺意味的是,一个捉襟见肘的系统也可能掩盖奥密克戎造成的破坏程度。当医院人满为患时,无法接收更多的病人,尽管总病例持续上升,实际是人为地降低了重症的记录率。
斯坦福大学的医学人类学家杜安纳-富维利(Duana Fullwiley)曾研究温和一词如何影响塞内加尔的镰状细胞性贫血患者,说”奥密克戎在个人症状层面上可能更温和,但我们没有讨论它对整个系统影响的严重程度。”
奥密克戎仍然隐藏着未知的危险。它可能会避开肺部,但它仍然会在咽喉和口腔中迅速积聚,使其能轻易地从受感染者身上溢出。加上它具备躲避某些免疫防御的能力,使它能同时对更多的人构成威胁。
如果受感染者无视小的症状,继续混杂在人群中,原本被抑制的症状也会随之而来。奥密克戎似乎更难在感染早期通过某些快速抗原测试发现。研究人员也还没能很地掌握感染它之后,特别是病情轻微情况下,能留有多少免疫力。
犹他大学的进化病毒学家斯蒂芬·戈尔茨坦(Stephen Goldstein)说,奥密克戎可能会像最初的新冠变株那样,具有同样的毒性。如果是这样的话,这将是一种讽刺。
两年前,当新冠首次出现时,也是和温和相提并论。当时的报告将约80%的新冠病例描述成温和,使人们将新冠与流感对比,这是对新冠的轻视且带误导性,甚至引发嘲讽美国民众应重返工作岗位和重新开学的呼声。
温和被理解为小事一桩;这种安抚人心的话语占据上风,挥之不去,”减少了人们对预防新冠的紧迫感”,正如医学人类学家玛莎·林肯(Martha Lincoln )曾写下的那样,即使随后发生了数十亿的感染、数百万的住院和死亡。
英国兰卡斯特大学的语言学家埃琳娜·塞米诺(Elena Semino)指出,今天的新闻报道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多地同时将”温和”和新冠放在一起使用。在医学上,”温和/轻度”一词起源于学术界对严重程度不足以让人入院 的新冠感染的统称,范围从无症状的病例到差点就要呼吸衰竭的情况。
但塞米诺说,医学上解释的”温和”的范围与人们理解的”温和、宜人、一般良性的”等用来形容食物、天气、甚至人的口语化含义相差甚远。对我们大多数人来说,温和就像“什么都可以”的状态,像不知不觉从身边经过的东西。
这就是温和的陷阱:它产生的潜在的宿命感。”人们说,这是不可避免的;它是温和的;我希望我干脆感染了就翻篇了。”将奥密克戎称为”温和”意味着新冠病毒正在自发地驯化自己;它将减少伤害的责任推给了病原体,而不是我们公众本身。
但奥密克戎并不是我们的”救世主”微生物。正如犹他大学的戈尔茨坦指出的,病毒的当务之急只是传播,而不一定是更友好地对待宿主。(奥密克戎甚至不是德尔塔的”后代”,所以我们不能把它们的严重程度看作是病毒逐步进化的结果)。认为奥密克戎几乎没有什么可担心的,这种态度加剧了我们身处的灾难:病毒进入新宿主的机会越多,就会出现更多的变种。而且,谁也不知道下一次新冠病毒的迭代会带来什么危害。
总而言之,值得记住的是,严重程度并不是取决于病毒本身。作为病毒宿主的我们,同样能决定病毒带来的损害,而这也是我们可以控制的一面。
我们不能指望病毒会收手,但我们有疫苗可以将其击退。如果我们追求的是”温和”这一结果,那么未来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我们现在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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