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系作者独家编译，授权“美国华人杂谈”发布。转载需征求许可，规范署名(公号名/ID/作者)，违者必究
编译 | 元宇宙园丁
全文共 5783 字，阅读大约需要 12 分钟
本文编译自NBC新闻报道：煽动阴谋的《大纪元》如何成为主流并赚取数百万美元。作者：Brandy Zadrozny
在2020年大选前夕，一家小型新闻机构看到了商机。
《大纪元》(The Epoch Times)将数百万美元的广告投放用于支持唐纳德·川普总统的竞选活动，并发表了数十篇文章，附和他关于大选的谎言——结果是该报的受众和资金大幅增长。
这一策略遭到事实核查组织的批评，《大纪元》还被禁止在Facebooks上投放广告。但他们获得了回报，这家曾经边缘化的报纸走了一条或许只有其自称拥有超自然能力的领袖才能预见的道路。
如今，《大纪元》已成为美国最成功、最具影响力的保守派新闻机构之一。法轮功是一个在中国遭受迫害的宗教团体，二十多年前，法轮功创办了《大纪元》，作为反对中国共产党的免费宣传通讯。
《大纪元》通过积极的线上和线下营销活动以及大笔保守派捐赠者的资助，现在按订阅人数计算已成为全国第四大报纸（与大多数大报不同，《大纪元》没有接受两大独立发行量数据收集机构的审计）。根据该集团最新的纳税记录，其收入在两年内增长了惊人的685%，到2021年达到1.22 亿美元。
在右翼倾向和阴谋论的推波助澜下，该组织的编辑思想在最近的报道中得到了展示，如《1月6日国会山安全录像挑战关键叙述》和《气象学家、科学家解释为何“不存在气候紧急状况”》。《大纪元》的视频系列包括一部纪录片风格的影片，指控疫苗造成广泛伤害和死亡，以及揭露所谓世界政府伤害农民、屠杀人口和强迫幸存者吃虫子的议程。
《大纪元》在新闻标准方面的不足，通过风格和形式得到了弥补，它反映了新闻业的美学，这一特点吸引了订户和大牌支持者。
反疫苗活动家、总统候选人小罗伯特·肯尼迪(Robert F. Kennedy Jr.)今年夏天在接受NBC新闻采访时说：“他们确实对中国有偏见，但在其他报道方面，他们非常勇敢，这是真正的新闻报道。”
今年7月，南卡罗来纳州众议员拉尔夫·诺曼(Ralph Norman)在国会记录中回顾了《大纪元》的历史。诺曼说：“这都是为了一个词：自由。”
《大纪元》还没有对2024年的候选人做出背书，但在进入选举周期之前，该公司在加州搬进了更大的新办公场所和制作室，雇佣不隶属于法轮功的主流新闻资深人士，并加大广告采购力度。
《大纪元》于2018年聘请的德州共和党人、战略家布兰登·斯坦豪泽(Brendan Steinhauser)说：“他们实现了目标。”斯坦豪泽负责为保守派政治家和选手打开大门，他说，在当年的保守派政治行动大会上，一系列对政治家和媒体人士的采访和介绍为《大纪元》提供了接触更多保守派受众的机会。该报是今年大会的“协助赞助商”。
目前未在《大纪元》工作的斯坦豪泽说：“这份报纸利用一切机会——他们学习数字营销，学会了如何玩转整个系统。并且他们做到了，比人们认为的要聪明，而且有足够的资金支持。”
作为非营利机构，《大纪元》免交大部分联邦税。根据税务申报，它的使命是独立新闻报道，“不受政治利益和利润追求的影响，为公众谋福利，真正对社会负责。”
《大纪元》的董事长和主编均未回复多次置评请求。该报的代表此前曾针对批评性报道为其辩护，称给该报打上保守派使命的标签、以及有关它偏爱错误信息的报道是“抹黑”。
代表还否认该报与法轮功有关联，尽管这两个团体在财务和组织上有明显的联系：《大纪元》的董事会成员和大多数员工都是法轮功学员。根据税务申报，《大纪元》背后的非营利组织与法轮功运动的宣传机构“法轮功之友”(Friends of Falun Gong)共享管理人员，并相互提供资助和服务。《大纪元》与一家数字制作公司和大做广告的神韵舞蹈团共同组成了一个非营利性网络，被该宗教运动的领袖称为“我们的媒体”。
2009年，李洪志来到《大纪元》的纽约曼哈顿办公室，对在那里工作的志愿者、也就是他的追随者进行演讲。李洪志给大家的指示很简单。他们需要接触法轮功宗教团体以外的人，他们需要赚钱、赚大钱。李洪志说：“确保报纸在普通社会站稳脚跟，并实现盈利。”
背靠法轮功的小报在保守派中火了
法轮功是李洪志于1992年在中国发起的一种个人修炼运动。它结合了佛教和道教的信条，信徒们通过冥想、流动呼吸和动作练习以及学习李洪志的教义来修炼。
对于他的追随者来说，李洪志是一个神一样的人物，他可以漂浮、穿墙和预见未来。他的教义极端保守，极富争议，包括拒绝现代科学、艺术和医学，谴责同性恋、女权主义和世俗。
1999年，在成千上万的李的追随者在北京默默抗议镇压之后，中国彻底取缔了该组织。中国政府将其称为邪教，没收法轮功书籍，封锁网站，关闭教学中心，并逮捕练习者。人权组织报告了残酷的镇压行动：一些信徒被送进劳改营，其他人则遭到酷刑和杀害。
国际人权组织谴责中国试图铲除法轮功。在李洪志和他的一些练习者逃亡的美国，一批新的追随者组织了一场运动，通过游行、示威和宣传法轮功的好处和中国共产党的残暴来提高人们的认识和同情。
《大纪元》就是在这场传单宣传运动中诞生的。该报于2000年由法轮功练习者唐忠(John Tang)在佐治亚州创办，他现在仍是该报的首席执行官。法轮功团体的长期目标雄心勃勃：揭露中共，在一场超自然的反共产主义战争中拯救世界。
在早期，《大纪元》从一份网上刊物发展成为一份实体周报，并在纽约建立了大本营和一家电视制作公司：新唐人电视台。《大纪元》向法轮功追随者募集资金，由无报酬的志愿者担任工作人员。它从“美国之音”聚合国际问题文章、感恩节解说、法轮功游行报道，以及揭露据称中共犯下的暴行。
到2019年，《大纪元》已基本实现数字化，并斥资数百万美元创建Facebook页面和群组网络，积极开展支持川普的广告活动。尽管李洪志教导自己的信众要远离美国政治，但早在一年前，李洪志在法轮功大会上的言论已经明确预示了对共和党的支持。
李洪志说，法轮功的媒体应该对新闻进行“建设性”的解读，以推进该组织的目标。他说，对一位与法轮功价值观相同、目标一致的政治家进行正面报道并没有错。李洪志说：“如果现在有一个人能够帮助阻止世界的螺旋式下滑，那么他就是真正的非凡人物！他实际上是在帮助我们！他不就是在帮助我们救人吗？”
《大纪元》还采用了一种更常见于假新闻内容生产作坊和诈骗团体，而非新闻机构的手段，那就是创建一个网络，汇集大量正能量或者萌翻天的内容页面和假账户，以扩大《大纪元》的影响力。
2019年，在NBC新闻报道后，脸书发现《大纪元》“利用外国演员冒充美国人推送政治内容”，并以违反政策（包括试图规避审查系统）为由，禁止其今后发布广告。
《大纪元》并不气馁，转而投向视频领域，特别是YouTube，斥资数百万美元投放了以罗曼·巴尔马科夫(Roman Balmakov)为主角的网络广告。在广告中，巴尔马科夫抨击主流媒体、共产主义和对川普的迫害。
《大纪元》还重新采用了一个屡试不爽的策略：免费提供实体版报纸，这也是这份反共报纸最初赖以生存的基础。税务文件显示，2020年，仅在费城，该公司就邮寄了28万份免费报纸，“以增加订阅量”。
积极的线上和线下营销活动收到了成效。该集团报告称，2021年的订阅收入为7600万美元，较2019年的近700万美元有显著增长。《大纪元》地区运营部门的一名前雇员说，为了向最有可能的客户发送报纸，他们从数据经纪商那里购买了地址列表，专门针对60岁及以上的保守派人士。根据一名员工在法轮功会议上的叙述，许多新订户都是老年人。
但数以百计的网上投诉表明，并非所有新用户都感到满意。
一位用户写道：“我太倒霉了，压根没征得我同意，就被订阅了《大纪元》。”另一条写道：“我想停止接收《大纪元》的电子邮件——这就是我全部的要求。”
最极端右翼故事的传声筒，越极端越茁壮
随着《大纪元》营销策略的转变，其内容也发生了变化。到2020年，它已成为美国最极端右翼故事的传声筒。
可涵盖的话题很多：被虚假信息玷污的大选、沸沸扬扬的文化战争，以及对一家以终结中共为己任的媒体公司来说最有帮助的，源自中国的新冠疫情，都为鹰派保守派和阴谋论者提供了无尽的取材机会。
《大纪元》很早就将新冠病毒的责任归咎于中国，他们在报道中称其为“中共病毒”（原文注：疫情起源不明，最好的证据仍指向动物市场的自然传播）。中国对该病毒的处理方式有据可查，包括对研究人员隐瞒信息、打击举报人以及专制的公共卫生应对措施，这为《大纪元》未经证实的说法增添了可信度。
阿拉巴马大学研究保守派媒体的新闻学助理教授鲍尔(A.J. Bauer)说：“《大纪元》的动态在2020年发生了变化，部分原因是他们围绕新冠病毒对中国的批评。新冠病毒否认者和怀疑论者与右翼媒体形成了一个全新的生态系统，他们大量引用和借鉴《大纪元》。”
《大纪元》的订阅页面开始刊登史蒂夫·班农(Steve Bannon)、格伦·贝克(Glenn Beck)和极右翼的亚利桑那州议员保罗·戈萨(Paul Gosar)的赞美之词。该组织成为围绕新冠病毒、其治疗方法和疫苗的错误信息的“可靠来源”。
根据“选举诚信伙伴关系”(Election Integrity Partnership)的说法，《大纪元》也是选举误导信息的早期积极推动者。该组织指出，该新闻机构是虚假和误导性选民欺诈故事的“重复传播者”，也是围绕多米尼(Dominion)投票机和旨在推翻选举结果的“停止窃取”运动的阴谋论的主要推动者——这些说法都早已被推翻。在2020年大选结束数月后，《大纪元》拒绝承认选举结果。
新的合作伙伴带来了新的收入来源。虽然法轮功学员在前几年一直是小额捐款的可靠来源，但在2020年，该组织开始收到来自保守派大款捐赠者的礼物和赠款。
虽然《大纪元》不需要列出捐赠者名单，但它报告称，2020年和2021年的捐款和赠款收入为840万美元。通过ProPublica的非营利探索器(nonprofit explorer)获取的数十名捐赠者在此期间提交的税务文件显示，其中一些资金来自保守派捐赠者和基金会。
2021年，《大纪元》从“全国基督教慈善基金会”获得55750美元，该基金会将匿名捐赠者与基督教事业联系起来；从“捐赠者信托基金”获得31000美元，该基金是为保守派和自由派捐赠者设立的。较少的捐款来自个人，其中包括房地产经纪人、投资者和外科医生，以及小型家族基金会，这些基金会大多支持右翼事业，包括基督教福音派团体、反疫苗团体和极右媒体组织。
NBC新闻联系的大多数捐赠者都没有回应采访请求，有两位捐赠者拒绝了采访。
《大纪元》将其收入重新投入到自己的组织和其他与法轮功宗教运动有关的组织中。根据市场情报公司Sensor Tower的数据，今年上半年，《大纪元》的广告支出比2022年上半年增加了65%，其中大约一半的预算用于X平台，也就是推特的前身。《大纪元》最近还在右翼网站Drudge Report、Breitbart和Rumble上购买了广告。
税务文件显示，《大纪元》在2021年向一家名为Data Managing Corporation的公司支付了270万美元的广告服务费。该公司的地址是位于新泽西州的一栋独栋别墅，业主是《大纪元》的一名记者，该记者没有回复置评请求。
除了经营业务，《大纪元》在2021年还向自己的附属机构和相关组织提供了约3000万美元的资助，其中包括向神韵舞蹈团提供1040万美元，向制作视频的新唐人电视台提供830万美元。
税务文件显示，2021年，这三个联合在法轮功宗教运动下的团体构成了一个近25亿美元的产业。李洪志认为，随着世界末日临近，通过文章、视频和舞蹈表演分享的法轮功信息将拯救人类。
形式像新闻，内容荒诞不经
尽管《大纪元》拥有庞大的资金、保守的合作关系和明显的右翼倾向，但在许多方面，它就是从来不像一个合法的新闻来源。
《大纪元》硬新闻和政治报道的署名撰稿人中，包括显然没有接受过新闻训练的法轮功长期追随者，初入行的记者，一些有右翼网站工作经验的记者，以及去年加入《大纪元》的少数几位更有成就的记者，他们曾有多年在主流出版物工作的经验。
其中包括达琳·麦考密克·桑切斯(Darlene McCormick Sanchez)，她曾是《韦科论坛先驱报》(Waco Tribune-Herald)的记者，20世纪90年代曾因报道大卫·科雷什(David Koresh)而入围普利策奖决赛。桑切斯现在在《大纪元》讨论文化战争和LGBTQ话题，最近一篇报道的标题是“LGBTQ 中的Q背后的邪恶理论”。
贝丝·布雷尔杰(Beth Brelje)曾是宾夕法尼亚州斯特劳兹堡日报的执行主编，现在为《大纪元》撰写有关州政治的报道。她最近的报道包括：反堕胎活动家被联邦指控阻止进入堕胎设施，以及好时公司的一名员工拒绝遵守公司的疫苗接种要求。
珍妮丝·希斯勒(Janice Hisle)曾是《辛辛那提问询报》(The Cincinnati Enquirer)的犯罪问题记者，屡获殊荣，目前正在报道川普2024年的竞选活动。在Facebook上，希斯勒一直对媒体持批评态度，并散布了有关1月6日的阴谋论，她在当地一家广播电台的Facebook群组中发帖称：“仅供参考，是反政府分子煽动了暴力，而不是川普的支持者。”
这三名记者没有回应置评请求。
新闻报道配以国际自由撰稿人撰写的“爱上百香果吧”和“身患癌症晚期的怀孕护士拒绝化疗和堕胎，坚持生下孩子，寻求替代治疗”等不着调的文章。
其观点版块的篇幅几乎与新闻版块相同，刊登了来自保守派作家、自由意志主义智库研究员、政治专栏作家和专业阴谋论者的右翼观点。
根据一家对新闻网站可信度进行评级的无党派公司NewsGuard的调查，《大纪元》的新闻和评论文章“经常包含歪曲、误导或未经证实的说法”。
但很多读者并不这么看。
2020年，一家对新闻机构的政治倾向进行评级的媒介素养公司AllSides 修订了对《大纪元》的评级，在调查报告显示人们始终认为《大纪元》处于政治光谱的“中心”后，将其标记为“适度保守”。
纽约大学新闻学副教授杰伊·罗森(Jay Rosen)说：“《大纪元》给人的感觉是有着媒体正确的外观、感觉上好像有一定的可信度。比如，它是有品牌和头条标题的，新闻的形式和格式也是存在的。但实际内容却不在。”
罗森称《大纪元》是一个时代的标志——在这个时代，公共领域已经支离破碎，保守派媒体已经准备好提供另一种现实。“越来越多的人，尤其是世界各地的右翼民粹主义者，从需求的角度来看待真理和现实。当人们对某事的真实性有需求时，这些媒体就会去填补满足它。”
需求是显而易见的。今年1月，大纪元数字网络（包括《大纪元》及其视频分享网站 Youmaker）的流量达到顶峰，独立观众人数略低于1000 万，在Comscore的新闻和信息网站排名中名列第78位。虽然《大纪元》的指标与传统媒体机构相差甚远，但它的表现总体上优于保守派同行，包括Newsmax和The Daily Caller。
该媒体机构还在不断扩张。去年年底，《大纪元》在加州尔湾市签订了一份26680平方英尺（约合2478平方米）的新办公场所租约，并发布招聘广告，聘请有经验的记者远程工作，年薪在40000美元至72000 美元之间。
在国际上，该媒体也在继续发展，在加拿大、瑞典、挪威和其他欧洲国家招聘人员，在这些国家，它正在巩固自己在全球极右翼中值得信赖的消息来源的地位。
招聘网站上显示的职位包括记者、制片人、电视编剧、活动经理等，这反映出该公司的业务范围已扩展到报纸之外。《大纪元》实体报纸上的封底广告列举了各种可能性：网络节目、播客、周刊和纪录片。
广告问道：“在当今这个充斥着错误信息和媒体偏见的世界，准确、公正的新闻对您和您的家人来说值多少钱？”
“真相是无价的。”
原文链接：https://www.nbcnews.com/news/us-news/epoch-times-falun-gong-growth-rcna11137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