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襟集——孔捷生诗词(下卷)

诗3

  【2012年卷】   與故人箋 自來名士出江左,復見不臣生嶺南。歲蝕髭髯無骨換,義存里巷有肩擔。得浮大白休長嘯,待草狂蛇代闊談。誰報新符開舜曆,翻彈夢絮續沉酣。 步友人《有感》原韻 不摹花木上屏風,未許寰間直道窮。皴石棱留人射虎,疊溟波見鳥銜蘢。一從紙透縱橫後,翻覺句工離亂中。信史憑誰傳墨本,豈將溝壑付魚蟲。 瑪雅預言末日之夜朔風怒號,不寐成詩,仍依前韻。 真末世乎惟捕風,劫身其奈歷時窮。宮河飲馬魚龍散,陡岸成蹊草木蘢。逆膽已懸秦鏡外,賤名猶刻火簽中。遙詢故國天傾否,瀉雪或堪埋夏蟲。 步友人《海外述懷》原韻 其一 別後天低迷雁跡,忽來桑楮墨猶溫。秉銀燭讀江東句,疑故人敲月下門。冠未擲難磨健筆,元初改豈度亡魂。新亭舊客無多子,春甕誰開共此樽。 其二 白衣我尚存顏舌,偏為鬼雄嚐酒溫。每賦新詩焚遠域,不隨黃犬出東門。正逢冷月重霜夜,一弔長沙逐客魂。凡幾陽關青柳眼,樑間三疊落空樽。   改元(折腰體) 十年逢閏厄黃楊,紫綬金章新兩行。攘內勳應侯萬里,鈞天樂待奏連場。雨患不均魚患寡,璽維長穩武維揚。空傳少主思移鼎,又臘龍肝作膽嚐。   感事 前朝故吏半藍關,慨守坤爐煉九還。聲擲地時先集句,令行紙上易搬山。何如心跡書驢背,好入林泉隱豹斑。夜見隋珠明相府,祗疑五石已成丹。   故人見贈丹青《屈子行吟》並附七律,慨嘆之餘,次韻二首。 其一 無復玄都紫陌行,記曾驚座盡豪英,何人尚憶華亭鶴,幾子能懷季劍情。敢以坑灰調黑白,遣將絹墨寫分明。沉江未信千年後,只易河山不易旌。 其二 琴劍登歧策蹇行,尋春度嶺勘梅英。借君一掬汨羅水,澆我經年塊壘情。負手臨池觀雨溢,吹燈覓句待窗明。更誰呵壁書天問,不向襄王偃片旌。 本命年八首 其一 閒事微名付鹿蕉,嗟來不食幸簞瓢。羽催遼鶴先霜白,琴抹商聲緣尾焦。川上嘆從弦外聽,眉間雪向硯邊飄。求仁得後餘何事,遷鼎鐃歌動市朝。 其二 截脈開山取信憑,從來玉石不同層。半程踪跡風兼雨,滿澤龍蟲炭與冰。每憶皇城飛絳雪,誰眠白草弔青蠅。千金又鑄橫江索,奈得黃河已谷陵。 其三 蒼雲白後鴈回遲,不惑當初今復疑。恨把天街驪火警,書將焚簡斷碑知。何堪舊墨題牆處,又是春紅化碧時。鏡外閭閻非故巷,鷦鷯三匝避南枝。 其四 憑欄望氣對城橫,此玉京非彼玉京。鄉國去疑三萬里,鷓鴣啼遍幾多聲。離人聽得頻東顧,詩史吟餘獨北征。半樹杜陵書柿葉,翻飛入棟亂棋枰。 其五 應是坑灰涼後栽,瀰城煙綠柳章台。脈浮猶失三年艾,夢短難遊半畝苔。見說朱弦歌玉樹,翻聞黃竹亂紅埃。天凡幾變無龍起,風鶴時騎市虎來。 其六 秋思何曾到上林,冰魂浸月取壺斟。青雲易比登青竹,玉璧難為琢玉簪。鶴別群時真覆水,望當歸處好題襟。笛中折柳橫吹斷,惟剩鄉謠記至今。 其七 擊壤歌中抱甕行,嶺雲多白絕逢迎。偶於薪膽尋興廢,不覺星辰遞滅明。一葉逃秦舟棹短,三竿倚日酒罎輕。當時石馬空傳讖,幾萬年河始得清。 其八 見問歸橈放未曾,逍遙篇外仰鯤鵬。鄧林桃熟誰尋杖,禁漏更殘獨上燈。又到秋風如索句,只題紅葉不知層。夙緣俱隱天之末,從此江山是舊朋。   東海近事 剿撫爾來何用兵,囊封紙馬看連營。澠池獻璧復彈瑟,鴉陣嚇蠻還絕纓。雞卜蝦夷終北遁,索橫檣櫓罷東征。大師兄去硃砂在,好畫靈符上漢旌。   讀汪精衛《雙照樓詩詞藁》 一去精禽念在茲,焉知此木採南枝。白鑲蹄脊原非馬,赤入鰭鱗亦繞池。未取藍田空玉璽,先遺斷蓆委丹墀。狂歌誰復橫燕市,銼骨亭西已鹿麋。   讀余英時先生為汪精衛《雙照樓詩詞藁》箋釋本序 死士堪憐未死時,百年猶誦引刀詞。原來題柱足青史,何必負囊棲別枝。浪過崖山祠孰在,羊迷魏邑路多歧。最哀雙照樓頭月,不向東南半壁移。   又見春夏 題襟 […]

题襟集——孔捷生诗词(中卷)

诗2

  【2014年卷】   台灣行吟十二題 有感 眾庶烏知前世代,百年豈復舊籬藩。蒼冥龍戰殘鱗遍,白馬盟空斷契存。漢賊相疇惟隔海,青紅並蒂本同根。為公自失黨天下,鄉國原來即井垣。 陽明山 中原一髮接幽寥,彼岸幾多魂未招。南國荒雞驚鶴夢,北朝金角挾鯨潮。衣冠渡後鼎彝冷,陵谷易時祠墓遙。扼此襟喉臨淡水,別廬何奈不禁燒。 慈湖陵寢 還都化鶴便銘勳,早蔭封枝醮塚墳。洪祚憾隨驅虜盡,赤眉焉肯劃江分。幾何煙嶼白駒日,一片金陵蒼狗雲。莫問項劉誰入土,相望龍槨弔斜曛。 讀史偶拾 不向蓬萊開海禁,翻從彝典說茅封。降幡豎日天恩遠,遺碣頹餘薜荔重。祠廟寡聞劉永福,初民或識鄭芝龍。投鞭報可斷淝水,未若曹瞞鎖巨艟。 古寧頭 折戟金門白浪橫,天兵至此偃旃旌。堤楊堪繫尋墳馬,舟子猶矜背水營。越甲吞吳成故事,秦王鞭石亦虛聲。北人今日能飛渡,掠得高粱滿酒鐺。 孫立人 孫臏韓侯皆逐臣,禁營左袒莫須真。鮮聞時蹇諫豪主,每遇邦危出戰神。黨在休談兵隸國,魂薨不見政歸民。更憐宿敵眠何處,漠北年年塞草新。 二二八紀念館 倭人一去漢旌回,父老壺漿奉玉醅。竟爾青天虛白日,分教杞梓殛獰雷。秦銅鴂舌膽臨鏡,粉壁桑弓影泛杯。折得芭蕉聊覆鹿,衹無骨可付揚灰。 殷海光故居 逐客重來弔俠儒,澄居近傍紫藤廬。感公橫筆嚴霜白,愧我浮槎弱水朱。不默生終淪錮黨,寧鳴死遂殉焚書。子衿漸潤蹊桃李,孤鳳宛然棲碧梧。 忠烈祠 觸蠻之戰無忠烈,衛霍從來表闋碑。半壁堯封歸瓦礫,斷頭漢將尚鬚眉。黃河過馬春冰裂,孤堞傳烽夜角吹。杯酒戈矛終失鹿,冬青悵對夕陽垂。 林語堂故居 風鶴驚時犀燭燃,京華何處不雲煙。迅翁恚句從刀覓,霧豹瑤章倚鱷傳。吾國吾民釐脈絡,斯人斯世嘆伊川。逃秦幸有青山在,枕石聽濤抱月眠。 眷村感賦 盈廷獨少文丞相,列鎮哀無武穆公。渡縱三呼徒徙鼎,戡還久亂失歸篷。蕃牛不解喘吳月,櫪驥漸違嘶北風。雞犬喧營增灶後,疲兵又報取蠶叢。 阿里山 仙人已隱杳靈旂,神木千年護麝幃。竟夜啼猿撩客枕,推襟問法叩禪扉。句非凡骨仰天得,瀑是流雲奪隘飛。惟嘆先民呼不起,番歌散入北山薇。 註:秦銅猶秦鏡。鴂舌指本省人。紫藤廬有殷海光、雷震等常在此聚會,已定為文物保護單位。孤鳳指殷海光在院子堆出土丘,他稱為孤鳳山。成語杯酒戈矛指酒席上的仇恨紛爭,亦泛指互相傾軋。迅翁魯迅有“怒向刀叢覓小詩”之句。宋朝宗澤臨終時連呼三聲:“渡河”。蠶叢即成語鳥道蠶叢,指遷台退役軍人開鑿建成的中橫公路。   輓吳清源 遣唐使去鑑真回,束髮當時道脈哀。翻覺邯鄲多鄭履,焉分楚晉展吾才。為鄰共活邦相守,落子長生劫又開。十九行間興替在,不知何處是蓬萊。   佚題 劍璽原非易嗣承,況尊列聖祀朱陵。天無三日待龍去,弊豈五朝方猬興。射石飛砂猶伏虎,焚林驅雀更呼鷹。官爐民鐵新鴻鼎,度取先猷舊履繩。   冬令即事 其一 少年強則我朝強,掖進暖男丹井香。衛道心恆焉論理,攘夷齒切自攜糧。東林至患誅難滅,階級何當鬥未央。白卷英雄今在否,空嗟馬褂賜明黃。 其二 學廟嗟來皆俸食,襴衫有幾不恩科。踅探絳帳情多寡,謗議堯封語必訛。罵座灌夫圖破釜,焚山介子使無窠。道窮聖代泣麟後,韓柳蘇辛沒逝波。 註:绛帳為學堂與師長別稱,典出大儒馬融門徒眾多,常居高堂垂絳帳而授課。介子推隱居山中不受封爵,晉文公遂焚山相迫。泣麟典出孔子聞西狩獲麟,麒麟已死,遂曰:“吾道窮矣”。   朝會璽書 金鼎丹成憲範昭,泥封百獸舞鈞韶。六州之外無良鐵,三古以來真聖朝。圓盾莫能當矢鏃,魚枷報可及璫貂。角龍休降葉公邸,徒續閒談付酒瓢。 註:泥封,即紫泥封,指詔書。   下架令 卷開宜為國綢繆,左榜丹書下肅秋。鳥得嬌聲容剪舌,史憑狐筆賜封喉。刀耕何必借秦火,天聽從來憚楚謳。竹帛裂時名亦裂,王疆已廢百川流。   文藝座談會 聖鑑出曾延水清,山丹算又幾枯榮。已醒一枕慵獅夢,來聽三年大鳥鳴。唾玉無非依主律,祭壇誰復念刑牲。蘇黃未識正能量,空負珠林萬世名。   贈古華 ——深秋與同窗古華重聚於北加州 […]

題襟集——孔捷生诗词(上卷)

诗1

  序言   借诗还魂——旧诗与今人   邵燕祥   孔捷生兄的诗作以七律为主,沉郁幽邈,家国之忧上升为人性的审视,历史的权衡,非饱经离乱的一代人不能深味,更非坚毅勇猛之士所无从锤炼的。而人诗俱老,用典如随手拈来,令一些读者望而却步,但这非作者之过。诗界纷纭,固无须都作下里巴人。我谓捷生诗是当今的阳春白雪,不可或缺。请试说之。   一部中国诗史,内容从礼神祭鬼到兴观群怨,从天人之际到百姓疾苦,从生死角逐的世事纷争到寻常儿女的悲欢离合;体制从民间谣谚的局促短句,而杂言,而歌行,而五七言为主的格律由文人形成,而继之以长短句的突破,按谱填词以至自度曲,愈益自由,遂更有黄、梁诗界革命之提倡。两千多年间,以诗三百篇和屈赋楚辞领先,经建安,历唐宋,至明清,传世之作何止万千,源远流长,众体皆备。乡野小儿,启蒙功课,诗词雅语亦聊备一格。而历代执政柄者必欲利用读书人,以所谓道统维系其法统,开科取士,于为圣贤立言之外,试帖诗并成为敲门之砖。一成风气,朝野景从。原本人们相信“(诗者)思无邪”,后来一分为二,有了庙堂颂圣与击缶而歌之别。谈诗论文,也就不可“一言以蔽之”了。   诗体诗风,随时而变,陋俗所及,难免污染斯文。热衷逐臭之人,也要附庸风雅。拍马求官,献赋成为捷径,应诏唱和,史上不乏其人。但不管权力者如何“压低历史老人头”,尘埃落定,浑水澄清,是非美丑自有公判。   而诗中的思想和艺术,诗人的社会地位及出处,政治选择与写作实践,乃是互有联系又相区别的不同层次问题。笼统断言所有传统诗辞歌赋俱属庙堂贵族文学,未免有嫌矫枉过正。往昔飞简传书的作者,虽多是仕宦中人,然他们维护古典传统的努力,似亦不必一概谥为孤臣孽子之行。他们坚持阳春白雪,更不可执所谓普罗大众化与工农兵喜闻乐见的规矩以裁量之。   今日中国的诗歌界,较之近百年前的五四新文化运动(含白话文运动和白话诗即新诗运动)时期更形复杂。因当时中青年文化战士一举革传统诗体之故,咸与鼎白话诗之新,而同光体所率诗人俱沦为前朝遗老,中国诗歌另起炉灶,民间旧体诗作者恰亦成被烘烤的池鱼。丙辰之后,久受压抑的旧体诗,随同多年受压抑的新诗,几同时喷薄而出,此八十年代一时胜景也。然而诗也,诗人也,际此动荡,渐呈分化。左右殊途,朝野异势,反映于旧体诗者,初则有馆阁体,歌德凑趣,应景帮闲,继而老调重弹,以发扬传统文化为名以壮声威,借口向群众普及,主张旧体诗也要革新以至革命,甚至革掉格律,创为所谓新古诗云。貌似亲民,心萦魏阙。与之针锋相对,各地民间诗人不屑于此,纷纷命笔,自抒胸臆,一时蓬蓬勃勃,上承古人,下开新局,自成气象。其中颇有中青年辈,才情出众,底蕴深厚,卓然成家。海岳英华,不及一一列名。孔捷生兄,以小说发韧,其诗我称之为阳春白雪,贵在格调高古,有真性情,为己而作,诉诸知音,而非浮光掠影,随口开合,以为一时之宣传者。   或谓孔诗用典太多,适成阅读障碍。窃以为捷生腹笥甚富,然其用典,固非炫才耀己,实出于写作个性的艺术特色。胡适当年《文学改良刍议》倡不用典,出于彼时彼地语境,未可厚非,其若旅居新大陆,而诗中频出“翡翠衾”“鸳鸯瓦”,大是矫情滥调,自应排除之。而我国古典诗文之用典,作为一种修辞方式,更足以唤起丰富联想乃至多义感受,更不论其所用得当,恰如成语,可收化繁为简之功,扩充短文小诗的容量。聂绀弩不仅用古典,且用今典,其用古典,且多有出自历代笔记小说杂著之僻典,人们但知聂诗语法每创新格,嬉笑怒骂,机锋独具,而诗人尝云“语涩心艰识者希”,则知者寥寥,深知者更鲜。晚年聂老语友人曰:写诗如同作案,解诗便成破案。然则诗中用典更类作案,力求瞭解故实以求作者言外之旨者,宁非欲循蛛丝马迹以破诗人谐隐之案乎!?   我知捷生用典之意矣,我愿不求甚解,如对李义山之《无题》矣。我是下里巴人式作者,然而我以为捷生并非故弄玄虚,其一句一词均有出处,不存楚天云雨之疑。正如所谓朦胧诗之争中,深受西洋诗歌影响的女诗人郑敏教授,曾有《诗的深浅与读诗的难易》之论,略谓诗深则读难,诗浅则读易;由此可知不但可有大众化之文之诗,亦应允许有小众化之文之诗。关键首在是否有价值之诗文,无价值之诗与非诗,大众化亦粪土耳,真正好诗,虽属仅小众能解亦可存可流传焉。   上世纪八十年代以还,我尝多次申说,新诗与旧体诗不必视同仇雠,中国现代新诗之产生,缘于求诗体之解放以适应思想之解放,在现代口语基础上采取非格律乃至无韵的自由体,便应循此所来径,继续发挥,扩展诗体自由创造的天地;并不排除吸纳书面语,间取文言辞藻,然大可不必向传统的旧体诗靠拢,以求归化。旧体诗如前所述,在其衍变过程中,有不变者二,曰有韵,其无韵者万分之一,曰有格有律有谱,其自度曲亦有数。二千余年各体代有经典之作。五七言近体诗至唐高度成熟。在古代书面语及口语基础上建立的五七言格律,从音韵、平仄、骈俪对仗各方面发掘了当时汉语的所有可能性,令声调相协,音义互彰,抑扬顿挫,气韵贯通,格律可谓完备精严,已成汉语格律诗体不可逾越的高峰。因此,我以为,现代汉语的新诗,古代汉语的旧体诗,分属不同的审美体系,应该双轨并行,共存共荣。一尚格律,一尚自由,立异将胜于趋同。   至于今人写旧体诗,自应为今人之诗,固不待言。今人诗间采现代口语,亦正如新诗无妨间取文言词汇。须知旧体诗中,如说“妇孺皆知”的白傅诗,“有井水处皆歌”的柳永词,概指白柳笔下近于白话或浅近文言且不用典部分;古典诗中流传众口之断句,更多为口语句式,语类白描,而非“香稻啄馀鹦鹉粒,碧梧栖老凤凰枝”之属。明此,乃知大众化与小众化之辨。   我亦尝谓,新诗对读者是有选择的,“全民写诗”“诗画满墙”的时代,已被历史证明为荒谬。诗的读者只是泛称“大众”的一部分,即有文艺爱好特别是对诗爱好的,有相当文化水平和一定阅读能力的人;而新诗旧体对读者又各有双向选择,旧体诗作中,少数要求有更高文史学养之读者的,则更属小众化之列,则不仅为诗歌发展过程中所难免,且为继承古典诗歌传统乃至传统文化所不可偏废的一翼。“不废江河万古流”,殆此之谓欤!   以打油诗作者的我,乃为小众化的阳春白雪之诗辩,不避僭越之讥,盖作为古诗与今诗的读者,人人平等,畅所欲言,野人献芹,野老献曝,亦是不自由中小自由耳。   写于2015年6月14日   孔捷生《题襟集》 庚子雜詩   一 報降聖明河未清,歲來癘氣逼名城;樓逢崔顥莫題柱,鶴語悲吟是楚聲。   二 親裁聖斷掩城扉,檻外春帆看漸稀;九省縱橫皆塹壘,仙人騎鶴孰何飛。   三 吹笛蘆洲何限淒,燕來誰處啄新泥;東君亦錮花先落,櫻雪隨風過曲堤。   四 凶年翻覺懸壺易,舜日方知濟世難;哨響杏林成諑谮,驚瀾一鼓下前灘。   五 煙鎖何嘗三戶楚,劫來適值十年秦;一塵墮世如山重,呵壁寧無寫字人。   六 劫火焚樓兩百年,鶴鸞呂祖各登仙;堯封久廢祝融殿,誰引青燐化紙錢。   七 盛朝羊犬一何多,爭睹曹瞞弒華佗;刮骨憑誰消此毒,隔江猶自起紅歌。   […]